戰國時期的邯鄲城,空氣裡彌漫著韭菜盒子的焦香。
而趙國王宮禦書房裡,趙孝成王正托著腮幫子麵對眼前兩枚竹簡發呆。
左邊是上黨郡太守馮亭快馬送來的投降書——
“上黨郡,十七座城池,白送!不要九九八,不要八八八,隻要點頭歸趙秦軍就頭大!”
右邊是謀士虞卿的“拒絕警告”——
“天上不會掉餡餅,這怕是人頭餡兒的!”
十七座城池啊!
那閃閃發亮的光澤簡直比最新款的青銅寶劍更讓他挪不開眼。
他仿佛看到無數賦稅金銀如水湧來,仿佛聽到邊疆不斷向東擴張的歡呼聲。
“虞卿老頭,淨扯些有的沒的。”
年輕君王內心嗤笑:“送上門的大禮不要?白送的城池不收?寡人不是傻瓜嘛!”
這位初登王位的年輕人萬萬沒想到,正是此刻一個輕巧的“收”字。
從此牢牢扣在自己王冠之上,拉開了戰國時代最慘烈敗家悲劇的序幕。
貪吃的趙王——買白菜卻背了黃金貸!
上黨地區宛如肥美多汁的羊排,突然落到趙國嘴邊,趙孝成王豈有不吞之理?
縱然老臣虞卿跺腳急呼,把範雎那條“遠交近攻”毒蛇的心思掰開揉碎了。
苦口婆心道:“秦耕耘上黨如多年開墾荒土,豈容鄰家白摘桃子?”
年輕君王卻隻輕飄飄一揮手:“秦?秦國算老幾?寡人有精銳戰馬,有胡服騎射的精兵強將,能怕了他們不成?”——
他完全忘了,此時趙國真正的支柱、威震六國的戰神廉頗正被自己擱在都城邊上生鏽;
更忘了那個“人屠”白起,在秦國虎視眈眈磨刀的聲音。
戰國這盤棋,想坐莊搶食,得先掂量清自身斤兩。
然而年輕的趙孝成王顯然過度膨脹了。
秦昭襄王果然勃然大怒:“寡人鋤禾你當午?”
當即派遣大將王齕揮師殺奔上黨。
一場爭奪地契的小規模衝突,就此演變成決定命運的傾國之戰。
老將軍蹲坑,趙王摔碗——
初戰不利的廉頗迅速認清現實——
彼時秦軍如同出匣猛虎,趙國新得土地尚未穩固。
老將令旗一擺,趙國精銳立刻後撤,依托有利地形築起堅固壁壘,任憑秦軍在外頭如何叫罵挑釁:“廉頗老匹夫,有種出來走兩步!”
趙營除了守城將士回應幾聲不痛不癢的弓箭,始終嚴絲合縫,關門拒戰。
“廉頗老慫貨!”趙王在邯鄲宮中暴跳如雷。
前線費了海量錢財糧草,卻不曾傳來一個“捷”字奏報。
眼看糧倉日漸空虛,趙王盯著前線文書氣得直拍桌幾:“對麵王齕不過一個二線打手,我軍竟然龜縮不出?這仗得打到何年何月?”
秦國老狐狸範雎見狀竊喜,立刻嗅到可乘之機。
一袋袋沉甸甸的金幣如暗河水滲入邯鄲城。
街頭巷尾酒肆裡,一群閒漢突然“憂國憂民”,搖頭歎息:“廉頗老矣,眼看就降;若換我馬服君之子趙括將軍,定能橫掃秦軍!”
宮廷內外某些“內侍”也不停吹風:“廉頗畏秦如虎,再拖下去國庫都要空了!趙括深得其父趙奢真傳,定能速戰速決!”
趙孝成王正被每日隻進不出的巨額軍費折磨得煩躁不堪,滿腦子都是速勝誘惑。
趙括“軍事理論大師”的名聲早已灌滿了耳朵。
他當即拍板:換帥!老廉頗被奪兵符,滾蛋回家歇著去吧!
這無疑是一場史上最諷刺、最昂貴的“頭腦發熱”。
所謂深得父傳的趙括?
充其量是個在沙盤上高談闊論、卻未曾經曆過一場真正腥風血雨的理論派。
紙上談兵易,戰場搏殺難啊!
趙孝成王這手換帥,堪稱戰國君主決策史中最致命的“臨場發揮”。
趙括的實戰體驗卡——限時戰神,過期坑殺!
趙括持新鑄兵符來到長平前線,那意氣風發,恍若整個戰國兵神附體。
他望著山下如螻蟻般的秦軍,對著地圖慷慨激昂:“龜縮防守?豈是男兒所為?讓王齕見識我趙國兒郎的鋒芒!”
軍令如山倒,趙軍營門大開,數十萬士卒如潮水洶湧傾瀉而出,直撲秦軍。
秦軍似乎猝不及防,迅速“潰退”。
趙括立於戰車之上,仰天大笑:“廉頗老朽,終難堪大用!”
全然沒留意那潰退的秦軍並不零亂,反而保持著詭異隊列節奏,像潮水退卻般刻意牽引著趙國大軍前進。
山巔濃霧之中,一麵“白”字大纛猛地展開!
秦武安君白起冷酷的臉龐在暗處浮現,仿佛看著獵物墜入囊中。
秦國悄然完成主帥更迭。
老將白起已然親臨戰場,像一尊冰冷石雕立於棋局之外。
潰退、誘敵、迂回、包抄……一係列致命動作行雲流水。
一堵堵沉默的玄甲壁壘如地獄之門重重落下,將四十五萬意氣風發的趙軍封於狹長山穀。
他們正滿懷憧憬地一頭撞進了白起精心布置的鐵血口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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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奔騰咆哮的趙軍頓時成了被堵在籠中的困獸。
趙括此刻才如夢初醒——紙上指點江山易,戰場生死棋局險啊!
他終於理解了父親臨終的歎息:“為將者,不可輕談兵事!”隻可惜這份領悟來得太遲、太疼。
數次強行突圍,均被秦軍無情箭矢與鋒利戈矛打回,趙軍熱血染紅了荒坡。
糧道斷絕,軍營中糧草日漸告罄,餓得發瘋的士兵竟開始宰食戰馬。
馬匹沒了,絕望便如病毒蔓延,有人開始悄悄啃噬同伴冰冷軀體。
營區已然化為人間地獄,哀嚎哭叫徹夜不息。
趙括被亂箭洞穿墜馬的那一刻,眼中最後倒映的,大概不隻是血霧彌漫的破敗軍營。
他可能想起了離開邯鄲前向母親展示自己的新帥印時的躊躇滿誌!
想起了年輕時在沙盤前推演戰術的意氣風發,也想起了父親趙奢曾在深夜燈下。
指著地圖警告他:“戰場瞬息萬變,紙上談兵易,帶兵赴死難啊!”
這沉甸甸的領悟,此刻伴著穿透身體的箭矢,化為死亡的冰冷寒意。
主將斃命,趙軍徹底崩潰。
餘下的數十萬疲憊絕望的趙卒,在血腥味彌漫的空穀中跪地投降。
那一刻,他們大概還懷著一絲生還的僥幸,畢竟投降敵國在那個時代並非罕見,活著總比橫屍山穀要好得多。
然而他們遠遠低估了“人屠”白起的無情。
這位秦國武安君凝望著山野中密密麻麻、垂頭喪氣的降卒,眼神比太行山的寒冰更徹骨。
他緩緩吐出冰冷命令,聲音不大,卻如喪鐘長鳴:“新占上黨,人心未附;趙卒眾多,一旦嘩變,斷我歸秦路。”
他語氣中毫無波瀾,“儘坑殺之,以懾天下!”
當第一鍬土帶著刺鼻腥氣劈頭蓋臉壓下來,當最前排的士兵瞬間墜入坑底被活活擠壓時,淒厲的慘號刹那割裂長空。
哭聲、咒罵聲、絕望的哀嚎,最終被厚厚的泥土無情碾碎,沉入永恒的黑暗。
坑殺之聲整整三日不絕於耳,直至四十餘萬條生命化為死寂。
長平之穀從此成為千古煉獄的代名詞,堆積的人骨灰燼幾可填平汾河支流。
亡命之徒——秦昭襄王殺紅了眼!
長平慘勝之後,秦軍猶如吸足血的猛虎非但未露倦意,反而目光猙獰地鎖定下一個獵物——邯鄲。
秦昭襄王在鹹陽宮撫摸著長平送來的捷報竹簡,眼神灼熱滾燙!
仿佛已經透過地圖觸摸到趙國都城宮牆上的瓦片:“一鼓作氣!白起!給寡人踏平邯鄲城!滅趙!”
前線軍營內,白起卻裹著厚裘咳嗽不止,麵對使者強撐病體直言:
“邯鄲堅城,非長平空穀。經長平血戰,秦卒折損過半,已是強弩之末。
諸侯知趙慘狀,懼秦如懼虎狼,必合力援趙!此時強攻邯鄲……”
“一派胡言!”
使者帶回的消息惹得秦昭襄王大怒,玉簡猛地拍斷案角:“吾秦銳士橫掃天下!白起怯陣,壞寡人大事!”
他斷然撤換白起,命王陵領兵急攻邯鄲,甚至強令抱病的白起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