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非常緩慢地……從岩壁底部石縫最深處洇了出來!
濕!
是濕的!
那絕不是什麼岩壁上凝結的夜露!
是岩層之下!
地層深處的水脈滲透!
被他們這持續不斷的、如同抽筋扒骨般的撞擊……撬開了細小的封口!
逼出了一絲!
真實的!
致命的濕氣!
李冰的眼神如同被點燃的炭火!
喉嚨裡發出一聲被壓抑到極致、卻帶著極速喘息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起頭!
不再看那羊皮卷上的任何符號!
目光如淬毒鋼釘!
死死釘在那個正在指揮撞錘陣列、渾身如同精鐵澆鑄般閃爍著汗與力量光澤的工卒百將臉上!
那百將手中的號令小旗每一次起落,都帶動著數十柄粗壯得如同石柱的巨槌!
狠狠砸向石壁!
“雷槌百將!”
李冰的聲音如同撕裂生牛皮!
“看到了?!還不夠深!口子還太小!給我——往死裡砸!”
他猛地揮手!
指向那道裂口!
手臂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指尖幾乎要插進岩石裡!
“武安君令!”
“石壁開口之日!就是楚國崩堤之時!”
“卯足勁兒!砸穿它!”
“老子要看到——石壁噴泉!水淹楚狗!”
那雷槌百將發出一聲如同野獸受傷瀕死、卻又最嗜血瘋狂的咆哮!
赤紅如血的眼珠死死瞪向麵前那道裂口!
雙手握緊那代表生死裁決的令旗!
用儘全身力氣向下一劈!
“嗨呀!!兄弟們——!給老子往死裡砸!砸穿楚王的狗娘養心肝肺——噗!!”
他的吼聲被一股更大的喧囂吞噬!
“咚——————轟隆!!!”
一聲前所未有、如同天塌地陷般的巨響猛地炸開!
整個峽穀仿佛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鬆開!
山壁上那處被反複錘擊的凹陷地帶!
終於!
在這一次集齊所有殘暴力量的合力撞擊之下!
“哢嚓嚓嚓——!!!”
一片比桌麵還巨大的不規則石板!
伴隨著石壁深處某種巨大岩體斷裂的恐怖呻吟!
如同一塊不堪重負的朽爛門板!
驟然向內崩塌!
塌陷出一個巨大的、幽深黑暗、看不清底細的窟窿!
“呼——嘩啦!”
一股冰涼、陰森、帶著濃烈土腥氣和地層深處特有的沉滯氣息的冷風!
如同憋屈了億萬年的巨獸猛地探出鼻息!
從那個黑漆漆的洞口裡狂暴地倒卷而出!
瞬間吹得站在最前排的工卒睜不開眼!
緊接著!
一股更加細密、更加清晰、如同無數細小毒蛇蜿蜒爬行般的濕氣!
混在那倒卷的陰冷氣流中!
撲麵打在所有人灼熱的皮膚上!
激得汗毛倒豎!
不是石粉氣!
是水!
濃烈的!
陰冷的!
深藏地底的活水氣息!
“水!水出來了!”
不知是誰發出了第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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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狂喜和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洞口!
那幽深的、剛剛崩塌出來的碎石窟窿深處!
濕氣氤氳!
幾線極其細小、卻無比清晰的水流!
如同淚痕般!
無聲無息!
卻極其詭異地沿著崩塌露出的岩體內部斷壁……緩緩!
滲透!
流淌了下來!
李冰如遭雷擊!
渾身僵硬!
他死死盯著那幾道如同地獄巨獸垂涎流下的黑亮水痕!
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
攥著羊皮卷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關節泛白!
臉上的汙泥都遮不住那瞬間褪儘的血色!
一種混合著狂喜和深入骨髓恐懼的極致衝擊感狠狠攫住了他!
成了!
這死寂絕望的旱穀!
真給他們敲開了通往地獄水脈的封口!
他猛地抬頭!
血紅的雙眼望向峽穀對麵!
那是楚國!
那是郢都!
熊橫的廚房的方向!
然後!
他用儘全身力氣!
對著岩壁上那如同鬼斧劈開的巨大深窟!
用一種混雜了狂喜、絕望、如同向祭壇獻祭般的、沙啞到變調的嘶吼嚎叫:
“兄弟們!給老子塞柴火!捆草包!堵死側邊裂隙!隻留主水道!讓這窟窿……吸夠!養肥!”
他猛地轉身,對著整個沸騰咆哮的峽穀發出震顫靈魂的命令:
“水!在裡頭了!”
“封門!起閘!把楚狗的鍋灶底——給老子鎖死!憋足!憋爆它!”
“快——!!!!”
郢都。
章台殿的後廚區域。
夜已深,但殿內的靡靡絲竹尚未停歇,後廚卻一片狼藉混亂。
巨大的湯釜底部隻剩下厚厚一層粘稠發白的渣滓,冷卻後凝結成惡心的膏狀物。
空蚌殼、剝下的蝦殼蟹甲堆積如山,散發出混合了濃烈河鮮腥甜和食物腐敗的怪異惡臭。
負責善後的雜役宮人們,在油燈光暈下麻木地清掃著殘羹冷炙,個個麵如菜色,喉嚨乾渴得不住吞咽。
卻隻能眼巴巴看著那些負責搬運清水的、更加精壯的男役將最後幾桶相對澄清點的水倒入專門供給貴人使用、加了冰塊的銀壺中。
一個頭發花白、腰背佝僂得如同煮熟的蝦米的劉老庖,提著個沉重的銅水桶,吃力地走到角落巨大的洗池邊,裡麵堆滿了油膩的鍋碗瓢盆。
洗池裡隻有淺淺一層渾濁油膩、飄著食物殘渣的臟水。
他習慣性地想從旁邊的水缸裡舀水。
空缸。
缸底隻有一層濕漉漉的印子,反射著油燈的幽光。
旁邊的缸?
同樣空空如也!
劉老庖愣住了,枯瘦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他那顆因缺水而絞痛的心。
沒了?
最後一缸清水……也沒了?
一股強烈的尿意伴著恐慌猛地衝上膀胱!
就在此時!
廚房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一個裝著清洗灶台後汙水、飄著厚厚油花的巨大陶甕裡!
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如同老鼠啃噬般的——“噗嚕”!
那聲音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但在極度缺水、極度敏感的耳朵裡,卻像一道炸雷!
一個負責燒火、麵黃肌瘦的小雜役,正鬼鬼祟祟地伏在甕口!
手裡拿著個破陶碗!
試圖從那惡臭油膩的廢水甕最底層!
刮舀一點點……還沒完全沉底的、顏色相對清一點點的水!
他那雙凹陷下去的、滿是恐懼和求生渴望的眼睛!
死死盯著碗裡那一點點從油汙中勉強濾出的、渾濁發黑的東西!
劉老庖猛地扭頭!
乾枯的眼睛瞬間瞪圓!
那小子在喝什麼?!
他在喝洗鍋洗灶的油汙水!
更讓他渾身發冷的是!
那小雜役根本沒意識到有人看他!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破碗!
如同捧著瓊漿玉露!
貪婪地伸出舌頭!
舔了一口碗沿上那點渾濁發黑的液體!
“嘔……咳!嘔……”
一股劇烈的惡心感瞬間湧起!
小雜役乾嘔著!
身體劇烈抽搐!
那點汙水的味道顯然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極限!
但他強忍著!
硬生生將那口汙水咽了下去!
如同在吞咽玻璃渣!
他布滿冷汗的臉上,除了痛苦,更有著一種為了活命而拚儘全力的、刻入骨髓的……尿臊氣般的恐懼!
為了這點汙水……連命根子一樣的味覺都不要了嗎?
一股比油汙水更加惡心刺鼻的騷味,猛地鑽進劉老庖乾涸的鼻腔!
是他的錯覺?
是那小雜役身上沾染的廢水甕的油臊味?
還是……還是……這口汙水甕裡……連尿臊氣……都已經成了……能讓人活下去的稀罕味道了?!
劉老庖僵在原地。
手中的銅水桶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渾濁的黃水濺了他一身一腳,肮臟刺鼻。
他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口空蕩蕩的清水缸,那點舀汙水的掙紮,那刺鼻的騷臊氣……混合成一道冰錐!
狠狠鑿進他麻木的腦髓深處!
一個念頭瘋狂滋生,帶著比洗鍋水更濃烈的尿騷味:
秦人……秦人要放水?!
楚國的水……要變騷?!
不!
是楚國的人……要被迫品這……最後的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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