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讓我們將目光聚焦於東漢帝國西北疆場那片蒼涼而焦灼的土地。
在這裡,三位出身涼州今甘肅、寧夏一帶)的名將,如同三顆璀璨又帶著血色的將星。
在桓帝、靈帝時期的黑暗天幕下冉冉升起,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光榮稱號——“涼州三明”。
這三位,便是皇甫規字威明)、張奐字然明)、段熲字紀明)。
他們共享“明”字,卻走上了三條截然不同、最終命運交織的平羌之路,共同譜寫了一曲大漢帝國西北邊防的雄壯與悲愴之歌。
要理解“涼州三明”的功業,必先了解他們麵對的敵人——困擾東漢王朝長達百年的“羌患”。
羌人並非一個統一的整體,而是散居於隴西、河湟地區的眾多部落。
東漢的邊吏豪強殘酷壓榨,侵奪羌人牧場,迫使羌人不斷掀起反抗浪潮。
這場戰爭沒有絕對的正義,隻有生存的殘酷。
它像一塊巨大的膿瘡,持續消耗著東漢的國力。
史載“軍旅之費,轉運委輸,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帝國為之元氣大傷。
正是在這個巨大的曆史舞台上,“涼州三明”依次登場,他們用各自的理念和手段,為帝國試圖切除這個膿瘡。
皇甫規,將門之後,深通兵法,但他更是一位有遠見的政治家。
他的平羌策略,核心是“剿撫並用,以撫為主”。
他深刻認識到,羌亂的根本原因在於東漢地方官的腐敗和壓迫。
因此,他的刀鋒首先對準的不是羌人,而是自己人。
皇甫規在擔任將帥期間,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他多次上書朝廷,直接彈劾、列舉了涼州刺史、太守以及下屬汙吏,凡是被他指認不法者,或殺或免,多達百餘人。
這份魄力,堪稱帝國官場的“外科手術刀”。
他意圖從根本上鏟除滋生叛亂的土壤,認為隻要政治清明,羌人自然歸附。
在軍事上,他優先采取招撫策略。
先以兵威震懾,後以恩信結納。
史載其“羌人聞之,翕然反善”,先後有十餘萬羌人部落在他的感召下歸降。
他不追求斬首數量,而注重恢複秩序,打通被阻塞的涼州通道。
然而,皇甫規的悲劇在於,他觸碰了帝國最腐朽的既得利益集團。
因為他彈劾貪官,得罪了朝中宦官和地方豪強,最終竟被誣陷“貨賂群羌”,即用錢財賄賂羌人讓他們假投降,因而被調離甚至免官。
他的懷柔路線,因政治腐敗而難以為繼。
皇甫規像一位試圖從根本上治愈疾病的醫生,卻反被病體自身的免疫係統所攻擊。
張奐,文武全才,是“三明”中品行最為剛正、卻也因正直而命運最為波折的一位。
他的策略介於皇甫規的“撫”與段熲的“剿”之間,可概括為“威德並施,鎮之以靜”。
張奐的經典之戰發生在延熹年間160年左右)。
匈奴、烏桓、羌人聯合叛亂,烽火遍及邊疆。
張奐臨危受命,他不出擊,而是穩守營壘,示敵以弱。
同時,他暗中派人利誘烏桓,使其斬殺匈奴、羌人首領,然後突然出擊,大破聯軍,邊境遂安。
但張奐的高光時刻不在破敵,而在破敵之後。
羌人首領感激他的恩德,送來自金耳環作為謝禮,又送來馬匹。
張奐當眾將金器融化,將馬匹贖回,全部分給部下,自己分文不取。
此舉極大地感化了羌胡,“威化大行”,贏得了邊境長期的和平。
張奐最大的悲劇,源於他對朝廷的忠誠被利用。
公元168年,漢靈帝即位,外戚竇武與宦官曹節、王甫火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