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靖安王府的飛簷上。李硯坐在窗邊,手裡捏著那本記滿貓膩的軍械賬冊,紙頁邊緣被手指撚得發毛。燭光在賬冊上投下晃動的影子,那些虛報的數字、潦草的簽名,像一群張牙舞爪的蟲子,爬得他心頭發癢。
“吱呀”一聲,瘦猴端著碗熱湯進來,見他對著賬冊發呆,忍不住開口:“大人,這都盯了三個時辰了,賬上的數字都快被您看出洞來了。要不先歇歇?”
李硯沒抬頭,指著其中一行問:“你看這裡,三百副鎧甲報了三千兩,就算是純金的也不值這個價。張丞相敢這麼寫,分明是沒把王爺放在眼裡。”
瘦猴湊過來看,咋舌道:“這老東西也太黑了!前線士兵穿著紙殼子打仗,他倒好,揣著銀子在王府裡享福。依我看,直接把賬冊甩給王爺,讓他把張丞相拖出去砍了!”
“哪有那麼容易。”李硯歎了口氣,把賬冊合上,“張丞相是三朝元老,他弟弟是戶部尚書,侄子在禁軍當統領,半個朝堂都是他的人。就算王爺信我,動了他,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反撲過來,咱們未必頂得住。”
瘦猴撓撓頭:“那咋辦?就眼睜睜看著他貪?”
李硯拿起湯碗,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湯是老馬頭托人送來的,裡麵飄著幾塊羊肉,據說還是慶功宴上剩下的。他想起老馬頭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想起士兵們穿著單薄鎧甲在雪地裡操練的模樣,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
“你還記得去年冬天嗎?”李硯忽然開口,“落霞關的守兵因為鎧甲太薄,凍掉手指的就有十幾個。當時我還罵軍需官克扣物資,現在才知道,上麵的窟窿比底下的還大。”
瘦猴點頭:“咋不記得?有個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戰場就被敵軍一箭射穿了鎧甲,箭頭離心口就差寸許——現在想想,那哪是鎧甲,分明是層窗戶紙。”
兩人都沒再說話,隻有燭火劈啪作響。李硯的腦子裡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喊著“彆管了,槍打出頭鳥,你一個外來的謀士,犯不著跟權貴硬碰硬”;另一個卻瞪著眼反駁“你不管,下次死在戰場上的,可能就是老馬頭,就是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
他想起穿越前在地球看的新聞,總有人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真當不公的事攤到自己眼前,哪能眼睜睜躲開?就像看到有人往井裡投毒,明明知道喝了會死人,難道還要因為投毒的人有權有勢,就假裝沒看見?
“這哪是查案,分明是在做選擇題。”李硯揉著發緊的太陽穴,內心os快翻了天,“選a,揭發張丞相,可能被權貴聯手打壓,輕則丟官,重則掉腦袋;選b,裝聾作啞,士兵們就得穿著破爛軍械去送死,我這輩子都得背著良心債。這題比地球高考的最後一道大題還難,根本沒有正確答案!”
正糾結著,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李硯示意瘦猴熄滅蠟燭,兩人貼著牆根往外看,隻見兩個黑影鬼鬼祟祟地在窗下轉悠,手裡還提著個麻袋,看那樣子像是想偷東西,又像是在打探動靜。
“是張丞相的人。”瘦猴壓低聲音,“白天就見他們在府外晃悠,沒想到夜裡摸來了。”
李硯皺眉。這哪是打探,分明是警告。張丞相怕是已經知道他在查軍械的事,這是在暗示他“適可而止”。
黑影在窗下站了片刻,往門縫裡塞了張紙條,然後迅速消失在夜色裡。李硯撿起紙條,借著月光一看,上麵就三個字:“莫多事。”
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股陰森的威脅。
“狗急跳牆了。”李硯把紙條捏成一團,“他越怕,越說明賬冊裡藏著他的命門。”
瘦猴急了:“那更不能查了!這老東西連王爺的地盤都敢撒野,指不定能乾出啥出格的事!”
李硯沒說話,走到牆邊,看著牆上掛的那幅《行軍圖》。圖上標注著鄰國的三座城池,青嵐關、白柳城、黑風寨,每座城的旁邊都畫著個小小的紅旗——那是他們用血汗換來的勝利。
“咱們拿命打下的城,不能讓一群蛀蟲在後麵挖牆腳。”李硯的聲音忽然變得堅定,“就算張丞相後台再硬,我也得試試。大不了就是走回老路,從哪來的回哪去。”
他想起穿越時的場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恐懼啥都沒有。現在至少還有一群信他的弟兄,還有老馬頭送的熱湯,還有賬冊上那些能救命的證據——比起剛來時,已經強太多了。
“把賬冊整理好,”李硯對瘦猴說,“再去趟老管事家,問問張丞相有沒有其他軍械貪腐的證據。越多越好,咱們得打有準備的仗。”
瘦猴雖有顧慮,但見他眼神堅決,還是點頭應了。臨出門時,他又回頭叮囑:“大人,萬事小心。張丞相的手段,比戰場上的敵軍陰多了。”
“我知道。”李硯笑了笑,“戰場上的刀槍看得見,朝堂上的暗箭才難防。不過沒關係,咱們有《孫子兵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等瘦猴走後,李硯重新點燃蠟燭,把賬冊裡的關鍵證據一一抄錄在布帛上。布帛比紙結實,就算被搜走,也能藏得更隱蔽。他一邊抄一邊想,要是這事成了,以後士兵們就能穿上真正的鎧甲;要是不成,大不了卷鋪蓋走人,總比夜裡睡不著覺強。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李硯看著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忽然覺得心裡的愁雲散了不少。其實哪有什麼兩難抉擇,不過是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他要的不是王府的榮華,是對得起那些喊他“大人”的士兵,對得起自己心裡那點“不該糊塗”的念想。
“張丞相,你的對手不是我,是那些穿著破鎧甲還在往前衝的弟兄。”李硯對著空氣輕聲說,“他們的命,比你的銀子金貴。”
他把抄好的布帛折成小塊,塞進貼身的布袋裡。布袋貼著心口,能感受到布料的粗糙和字跡的棱角,像揣著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人清醒。
這道選擇題,他選“難走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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