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碎石路,發出規律的顛簸聲,像在重複某個古老的咒語。李硯掀開窗簾一角,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荒野——就在昨夜,這片土地還回蕩著會盟大殿的喧囂,炎烈那身玄色鑲金邊的戰袍,至今仍在記憶裡泛著冷光。
“先生在看什麼?”趙瑾湊過來,手裡還捧著那本被李硯批注過的《兵法》,少年人的眼睛裡帶著未散的驚悸,“炎王……他真的會說到做到嗎?”
李硯放下窗簾,指尖在窗沿上輕輕敲擊著,聲音裡帶著點沉鬱:“你覺得,他那句‘七國之事,是隨口說說?”
趙瑾愣了愣,掰著手指細數:“可他明明是來砸場子的啊!一會兒質問北漠王私藏糧草,一會兒又盯著南國主的銅礦契約,最後還放話‘誰要是敢先動歪心思,炎國第一個打過去’……”他忽然頓住,抬頭看向李硯,“先生,他到底想乾什麼?”
“想當執棋者。”李硯從行囊裡翻出塊乾糧,遞給趙瑾,自己也咬了一口,粗糲的麥麩剌得喉嚨發澀,“會盟桌上,他看似處處針對六國,實則在給每個人劃底線——誰能碰,誰不能動,誰要是越界,他就敢掀桌子。”
趙瑾啃著乾糧,含糊不清地說:“可他是炎王啊!咱們不是要抗炎嗎?他這算……幫咱們?”
李硯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反而說起了會盟時的細節:“你沒注意到嗎?他摔碎南國主酒杯時,眼神掃過西涼王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炎國貴族的信物。還有北漠王弟弟腰間的匕首,刀鞘上的火焰紋,跟炎國禁衛的製式一模一樣。”
趙瑾眼睛瞪得圓圓的:“您是說……北漠和西涼,早就跟炎國勾搭上了?”
“勾連談不上,”李硯望著窗外掠過的烽燧,那些土築的台子上,炎國的玄色旗幟與六國旗幟交錯插著,格外刺眼,“但至少是交易。北漠用草場換炎國的戰馬,西涼拿糧食換鐵礦,炎烈揣著明白裝糊塗,無非是想讓六國互相猜忌,他好坐收漁利。”
他頓了頓,指尖在車板上畫了個圈,把“炎國”也圈了進去:“其實炎國也一樣。炎烈看著說一不二,可他帶來的親衛裡,有三個袖口繡著東部貴族的家徽——那些人,正是反對他擴軍的勢力。他急著在會盟上立威,一半是給六國看,一半是給國內的反對派看。”
趙瑾似懂非懂,低頭盯著車板上的圈,忽然指著其中一點:“那先生為什麼還要幫父王答應炎烈的‘共管望月關’?萬一他反悔怎麼辦?”
李硯沉默了片刻。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會盟最後,炎烈拍著桌子說“望月關由炎國與靖安王共管,誰也彆想獨吞”時,他確實捏了把汗。但看著靖安王投來的信任目光,看著台下士兵們緊繃的肩膀,他忽然明白,有些妥協,是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
“你看這馬車。”李硯拍了拍車壁,“車輪要圓,車軸要直,才能往前走。可要是輪子卡著不動,車軸再結實也沒用。”他轉頭看向趙瑾,“炎烈的‘共管’是塊燙手山芋,但至少能讓望月關的百姓喘口氣,讓咱們有時間修補城牆、鍛造兵器——這就夠了。”
正說著,車夫忽然勒住韁繩,馬車猛地停下。
“怎麼了?”李硯掀簾問。
車夫指著前方的岔路,聲音發緊:“先生,您看那邊——好像是南國的隊伍,他們怎麼往炎國的方向走了?”
李硯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隊南國士兵,打著“護送糧草”的旗號,正拐進通往炎國腹地的小道。而按照會盟時定下的章程,南國本該往東去支援西涼防線。
“嗬,來了。”李硯冷笑一聲,趙瑾湊過來,看見那些士兵偷偷往車上裝的不是糧草,而是一箱箱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東西——分明是兵器。
“他們要去給炎國送武器?”趙瑾的聲音裡滿是震驚,“可炎王昨天還罵南國主是‘投機小人’啊!”
“罵歸罵,生意歸生意。”李硯放下窗簾,語氣平靜得可怕,“炎烈要南國的銅礦,南國主想要炎國的庇護,所謂的‘斥責’,不過是演給六國看的戲碼。”
趙瑾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那我們怎麼辦?去告訴父王,揭穿他們?”
“揭穿了又能怎樣?”李硯搖搖頭,“炎烈昨晚就留了話,‘隻要不碰望月關,六國的小動作他懶得管’——他要的是平衡,不是絕對的乾淨。”
馬車重新啟動,趙瑾卻沒再說話,隻是低頭看著那本《兵法》,上麵李硯寫的“上兵伐謀,其次伐交”被少年人用指甲劃出了深深的痕。
李硯望著他緊繃的側臉,忽然想起會盟時,炎烈甩給趙瑾一塊玉佩,語氣生硬地說“小孩家家少摻和”,那時趙瑾嚇得直躲,如今卻在偷偷琢磨這些算計。他從行囊裡拿出個布包,遞過去:“嘗嘗這個,地球的糖。”
趙瑾拆開布包,裡麵是幾塊水果糖,晶瑩剔透的。他放進嘴裡,甜意瞬間漫開,眉眼卻沒舒展。
“先生,”他含著糖,聲音有點含糊,“炎王是不是早就知道南國會反?他故意放他們去送武器,是不是等著抓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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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硯沒回答,隻是看向窗外。夕陽正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紅色,像極了會盟桌上被炎烈砸碎的酒杯裡潑出的酒。遠處的荒原上,不知何時多了群禿鷲,正盤旋著,等待著下一場廝殺。
他想起炎烈離席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戰爭哪有什麼乾淨的?能贏的,才是道理。”原來無論跨越多少時空,權力的遊戲都遵循著同一個法則——弱肉強食,卻又需在製衡中苟活。
馬車駛進一片密林,樹影幢幢,像張巨大的網。李硯忽然按住腰間的刀——他聽見了馬蹄聲,不止一隊。
“先生小心!”趙瑾也警惕起來,握緊了身邊的短劍。
密林深處,兩撥人馬正對峙著。一邊是剛才看見的南國隊伍,另一邊是北漠的騎兵,為首的正是北漠王的弟弟,他手裡舉著弓箭,厲聲喝道:“把車上的東西留下!炎王說了,南國的賬,得一筆一筆算!”
南國將領冷笑:“北漠狗也敢攔路?這是炎王親口答應的交易,你們也配動?”
“炎王的意思是讓你們先把銅礦契約交出來!”北漠王子像是聽到了笑話,“等老子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炎王說不定還得賞我望月關的良田!”
箭羽破空的聲音瞬間響起,接著是兵器碰撞的脆響、慘叫、怒罵……李硯和趙瑾躲在樹後,清楚地看著南國士兵把兵器箱扔在地上,和北漠人混戰在一起。那些剛從炎國換來的銅礦契約,此刻正散落在泥地裡,被馬蹄踩得粉碎。
“他們……他們自己打起來了?”趙瑾的聲音發顫。
“不然呢?”李硯拉著他往後退,“炎烈早就算準了南國會私藏兵器,也料到北漠想搶功——他放的餌,總得有人咬。”
混戰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最後兩敗俱傷,隻剩下滿地屍體和燃燒的馬車。李硯看著那片火光,忽然覺得喉嚨發緊——會盟時炎烈拍著桌子說“誰敢壞規矩就斬誰”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
“先生,我們回去吧。”趙瑾拽了拽他的衣袖,眼裡的光黯淡了不少,“我好像有點懂了……炎王不是幫咱們,也不是單純的壞,他就是想讓所有人都聽他的。”
李硯點點頭,望著那片漸漸熄滅的火光,心裡忽然生出個念頭:或許他教他們《孫子兵法》是對的。至少,得讓靖安王有能力在這盤棋裡,守住自己的疆土和百姓。
馬車重新上路時,趙瑾靠在車壁上睡著了,眉頭卻依舊皺著。李硯替他蓋好毯子,自己則掀開窗簾,望著滿天繁星。
炎烈的玄甲騎兵應該就在附近吧,像狼群一樣盯著獵物。李硯握緊了腰間的刀,刀鞘上刻著的“守”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知道,回去之後,望月關的共管協議才是真正的考驗。但至少此刻,他比來時更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不是和炎烈硬碰硬,而是在他劃下的圈子裡,悄悄磨利自己的刀。
哪怕很難,哪怕像在炎烈的眼皮底下走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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