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的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響,他攥著李硯塞來的後門鑰匙,指節捏得發白。柴房的黴味還沾在衣擺上,混著遠處飄來的煙火氣,像某種不祥的預兆。剛轉過街角,就見三個穿黑衣的人影從巷口閃出,手裡的彎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是周主事豢養的死士,腰牌上刻著的“周”字被血漬糊了一半。
他猛地矮身躲進藥鋪的幌子後,布幌上“回春堂”三個字被夜風扯得變形。藥鋪的木門虛掩著,裡麵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接著是女人的嗚咽,很快又被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掐斷。趙瑾捂住嘴,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嘗到一絲血腥味——那是劉大人麾下的文書家,今早還在廣場上幫著登記名字,文書的小女兒紮著兩個羊角辮,總愛追著趙瑾要糖吃。
死士們從藥鋪裡出來時,靴底拖著什麼東西,在地上拉出長長的血痕,像條凝固的蛇。其中一個瘦高個用刀挑著個布包,裡麵露出半截算盤——那是文書算賬時總愛摩挲的老物件,珠子上還留著經年累月的包漿。趙瑾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味才沒讓自己喊出聲,腦子裡全是李硯說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原來這暗箭淬了毒,專挑軟肋紮。
西倉附近的廢棄糧倉早就熄了燈,隻有牆角的狗洞還透著點微光——那是陳默特意留的,方便夜裡照看藏在裡麵的《非戰策》抄本。李硯蹲在糧堆後,指尖劃過竹製簡冊上的“止戰”二字,竹片邊緣的毛刺紮進皮膚,帶來尖銳的疼。他數著外麵巡邏的腳步聲,從第一隊到第三隊,間隔正好一刻半,這是周主事的人換崗的規律,像地球工廠裡精準的流水線,隻是這裡生產的是死亡。
“先生,都藏好了。”陳默貓著腰從橫梁上下來,懷裡抱著用油布裹緊的典籍,額角的傷口還在滲血——剛才為了趕在死士來前轉移抄本,他從牆頭摔了下來,“最底下那箱墊了桐油布,就算漏雨也……”
話沒說完,糧倉外突然炸開一團火光,接著是木柴爆裂的脆響。李硯撲到窗口,看見十幾個黑衣人正往糧倉的草垛上潑油,火把扔過去的瞬間,烈焰騰地竄起三丈高,把夜空燒得通紅。有個穿灰衣的小吏想衝進去,剛跑出兩步就被一箭射穿喉嚨,箭杆上的羽毛在火光中輕輕顫動——那是今早幫著抬簡本的書生,總說要把《非戰策》譯成各國文字。
火舌很快舔上糧倉的橫梁,房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李硯拉著陳默往狗洞鑽,灼熱的氣浪燎得頭發發焦,鼻腔裡灌滿了焦糊味,混雜著紙張燃燒的特殊香氣——那是用黃麻紙印的簡本,墨汁裡摻了陳老研的鬆煙,燒起來帶著點鬆節油的味道。他想起地球圖書館的古籍修複課,老師說紙灰埋在土裡能保存千年,可這些還沒來得及發芽的字,連化作灰燼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鑽出狗洞時,身後的糧倉轟然倒塌,熱浪把兩人掀出去老遠。李硯回頭望去,火光中似乎有無數個字在掙紮,“和平”“聯盟”“人族”……最後都化作黑蝴蝶般的紙灰,被風卷著往王都方向飄。他忽然想起陳老說的“上古人族沒有城牆”,原來沒有城牆的庇護,連字都活不成。
趙瑾終於摸到李硯住處時,褲腳已經被血浸透,分不清是彆人的還是自己的。他撞開虛掩的木門,看見李硯正用布巾擦著陳默額角的傷口,布巾很快被染紅,像塊浸了血的晚霞。桌上擺著個豁口的瓦罐,裡麵盛著半罐冷水,水麵倒映著窗外搖曳的樹影,像張扭曲的臉。
“全……全沒了。”趙瑾的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他從懷裡掏出個血糊糊的東西,攤開手心,是半塊虎頭鞋的碎片,上麵“和平”二字被血漬暈成了紫黑色,“穿藍布衫的嬸子家……死士把孩子挑在槍尖上,嬸子撲過去,被……”
李硯接過布片,指尖觸到粗糙的針腳,那是今早婦人抱著孩子時,他親眼看見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格外用力。他想起地球博物館裡的殷墟甲骨,上麵的卜辭刻得再深,也擋不住王朝覆滅,原來文字最無力的時候,就是眼睜睜看著鮮活的人變成冰冷的符號。
“還有誰?”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攥著的拳頭青筋暴起,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地上,暈開一小朵紅。
“老趙被一箭穿了喉嚨,在禁軍大營門口。”趙瑾的眼淚終於掉下來,砸在瓦罐裡,濺起細碎的水花,“瘸腿老漢……他們把他的拐杖插進胸口,就立在廣場的木台下,說這是‘亂黨’的下場。”
李硯站起身,牆角的扁擔還靠在那裡,竹製的杆身被他磨得發亮。他走到院裡,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柄出鞘的劍。西倉的火光還在天邊燒著,映得雲層一片血紅,王都的方向斷斷續續傳來哭嚎,很快又被更密集的慘叫覆蓋,像首被掐斷的挽歌。
“陳默,去把藏好的登記冊再抄三份,分彆送涼國使者、流民窩棚的老木匠和禁軍裡的張校尉。”李硯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指尖在扁擔上敲出規律的節奏,像在計算什麼,“趙瑾,你回王府,就說‘偶遇死士追殺,僥幸逃脫’,記住,千萬彆提見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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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趙瑾抓住他的衣袖,布料下的肌肉繃得像塊鐵。
“我去會會這些‘夜班工人’。”李硯扯出個冷笑,月光照在他眼裡,亮得嚇人,“地球有句老話,破壞容易建設難,但拆樓的總得讓他知道,蓋樓的手裡也有錘子。”他忽然想起《孫子兵法》裡的“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原來古法在這異界用起來,竟帶著這麼濃的血腥味。
陳默從柴房裡拖出個麻袋,裡麵是準備好的鐵蒺藜——那是按李硯說的法子做的,四棱尖刺,見血封喉。他往李硯手裡塞了把短刀,刀柄纏著防滑的麻繩:“先生,西巷的石板鬆動了,能絆倒馬。”
趙瑾最後看了眼李硯的背影,院裡的老槐樹影影綽綽,像無數隻伸向夜空的手。他轉身往王府跑,靴底的血漬在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腳印,像串沒寫完的遺書。跑過第三個街角時,看見周主事的瘦高個死士正往牆上貼告示,上麵用朱砂寫著“炎國間諜作亂,格殺勿論”,墨跡未乾,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李硯把鐵蒺藜撒在死士必經的巷口,尖刺朝上,月光落在上麵,像撒了一地碎玻璃。他靠在牆根,聽著遠處糧倉的餘燼劈啪作響,想起今早廣場上的人聲鼎沸,那些喊著“人族一家”的嘴,此刻大多成了死士刀下的窟窿。原來和平這兩個字,寫在紙上輕如鴻毛,要立起來,卻得用骨頭做支架,用血當黏合劑。
巷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死士們回來了,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其中一個還在炫耀剛搶來的銀簪——那是文書家小女兒的嫁妝,今早小姑娘還偷偷告訴李硯,說要等和平了,戴著它嫁給隔壁鐵匠鋪的兒子。
李硯握緊扁擔,指腹抵住最粗的竹節,那裡被他刻了個小小的“硯”字。當第一個死士踩進鐵蒺藜陣,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時,他想起陳老說的“上古人族靠‘我們’活下去”,現在這“我們”正一個個倒下,剩下的人,總得撿起他們的骨頭,接著往下走。
夜色更深了,王都的火光漸漸連成一片,像條吞噬生命的巨蟒。李硯的身影在巷口忽隱忽現,扁擔揮舞的風聲裡,混著竹簡燃燒的餘響,還有某個角落裡,趙瑾用袖口擦掉臉上的淚,在王府的影壁上,悄悄刻下了第一個死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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