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鎮的陽光正一寸寸漫過臨時醫療點的窗欞,將林墨和況國華身上的硝煙味曬得淡了些。而鎮外三裡地的日軍據點,卻被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籠罩著——了望塔上的探照燈在晨霧中掃出冷硬的光帶,崗哨的皮鞋踩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誰也沒留意到,一道如同喪家之犬般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著據點大門撲來。
是山本。
他的軍呢大衣早已被山林中的荊棘劃得襤褸不堪,肩頭還掛著半片破碎的布料,上麵浸透了暗紅色的血漬,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部下的。原本油亮的頭發亂糟糟地黏在額頭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臉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劃痕,唯有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透著一股瀕臨崩潰的瘋狂與恐懼。從古墓僥幸逃出後,他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魂魄,一路奔逃,不敢有片刻停歇——將臣那血紅色的眼眸、揮手間就將士兵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糾纏著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窒息般的寒意。
“開門!快開門!是我!山本少佐!”他撲到據點外圍的鐵絲網前,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鐵刺,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還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兩名站崗的日軍哨兵端著三八大蓋,警惕地對準他,槍托抵在肩窩上,眼神裡滿是狐疑。直到看清那張熟悉卻又無比狼狽的臉,才猶豫著放下了槍。左邊那個矮胖的哨兵皺著眉,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山本少佐?您這是怎麼了?您不是帶著隊伍去圍剿那些土八路和村民了嗎?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少廢話!快開門!”山本急得跳腳,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要炸開一樣,“有緊急軍情!天大的緊急軍情!快帶我去見鬆井指揮官!晚了就來不及了!整個據點都會被毀掉的!”
他的聲音太大,驚動了據點裡巡邏的小隊。幾名日軍士兵圍了過來,看著山本這副瘋癲的模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眼神裡滿是看熱鬨的戲謔。矮胖哨兵見他不像是在說謊,又怕真出了大事自己擔待不起,隻好朝身邊的同伴使了個眼色,一人跑去通報,一人則慢吞吞地打開了鐵絲網的小門。
門剛一推開,山本就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去,直奔據點中心的指揮部。他的腳步踉蹌,好幾次被地上的碎石絆倒,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連揉都不敢揉,爬起來繼續往前衝。沿途遇到的日軍士兵都驚訝地看著他,有的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平日裡高高在上、動輒對部下打罵嗬斥的山本少佐,竟然落得如此境地,實在是大快人心。
指揮部是一座用原木搭建的房子,門口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衛兵,腰間的軍刀在晨光中閃著冷光。山本不等衛兵通報,就一把推開他們,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嘴裡還在不停地大喊:“鬆井指揮官!快!快增派兵力!有怪物!有可怕的怪物!”
指揮部裡,鬆井大佐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木桌後,手裡拿著一支鉛筆,對著牆上掛著的地圖寫寫畫畫。聽到這聲急促又癲狂的呼喊,他不耐煩地抬起頭,眉頭緊緊皺起。當看清衝進來的是山本時,鬆井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濃濃的不悅取代:“山本?你怎麼回來了?你的隊伍呢?圍剿任務進行得怎麼樣了?那些土八路和村民,都消滅了嗎?”
山本衝到鬆井麵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抱住鬆井的大腿,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大喊:“指揮官!救命!快救命啊!不是土八路!是怪物!一個真正的怪物!”
鬆井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厭惡。他用力想要推開山本,可山本抱得太緊,一時竟沒能推開。“山本!你胡說八道什麼!”鬆井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軍人特有的威嚴,“帝國的軍人,竟然被一群烏合之眾嚇成這副樣子,還在這裡胡言亂語!像什麼話!”
“不!我沒有胡說!是真的!是真的有怪物!”山本拚命搖頭,淚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鬆井的褲腿上,“那個怪物叫將臣!是從城郊的古墓裡出來的!他穿著黑色的長袍,頭發長得拖到地上,眼睛是血紅色的!刀槍不入!我們的士兵在他麵前,就像紙糊的一樣,被他輕易地撕碎、燒成灰燼!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試圖還原當時的場景——他模仿著將臣揮手的動作,又做出士兵被撕碎的慘狀,可因為過度激動和恐懼,他的動作笨拙又滑稽,話語也顛三倒四,邏輯混亂,聽起來就像是在說瘋話。
鬆井的臉色越來越沉,眼中的不悅漸漸變成了憤怒。他猛地一腳踹在山本的胸口,將他踹倒在地。山本慘叫一聲,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半天沒能爬起來。鬆井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山本!你給我清醒一點!古墓裡的怪物?簡直是無稽之談!我看你是圍剿失敗,損失慘重,才編造出這樣的謊言來掩飾你的無能和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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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我沒有失敗!我是逃出來報信的!”山本掙紮著爬起來,再次撲向鬆井,卻被鬆井身邊的副官攔住。副官一把抓住山本的胳膊,將他死死按在原地。山本動彈不得,隻能對著鬆井大喊:“那個怪物真的很強大!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大!如果不儘快增派兵力,調集重炮、坦克,消滅他,他很快就會來到這裡,把我們所有人都殺死!整個據點都會被他夷為平地!”
“夠了!”鬆井厲聲打斷他,聲音裡的憤怒幾乎要溢出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瘋話!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臨陣脫逃!是對帝國的背叛!”
就在這時,指揮部的門被推開了,一名日軍小隊長走了進來。他是山本隊伍裡少數幾個僥幸逃出來的人,此刻也是衣衫襤褸,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看到山本,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同病相憐,隨即對著鬆井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指揮官閣下!”
山本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對著小隊長大喊:“佐藤!快!快告訴指揮官!告訴她那個怪物是真實存在的!我們都看到了!那些被撕碎的士兵,那些被燒成灰燼的屍體,你都親眼看到了,對不對?”
佐藤的嘴唇動了動,臉上露出了猶豫和恐懼的神色。將臣的恐怖,他自然刻骨銘心——他永遠忘不了,那個穿著黑袍的怪物,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讓他渾身僵硬,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也忘不了,身邊的戰友瞬間被撕成碎片,鮮血濺了他一臉的場景。可他更清楚,鬆井大佐是個務實又冷酷的人,他絕不會相信這種超出常理的事情。如果自己跟著山本一起說有怪物,恐怕會被當成同謀,一起受到懲罰。
猶豫了片刻,佐藤最終還是低下了頭,避開了山本的目光,對著鬆井說道:“指揮官閣下,我……我並沒有看到什麼怪物。當時場麵太混亂,我們遭到了土八路的伏擊,隊伍被打散了,山本少佐可能是因為過度緊張,產生了幻覺。”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山本不敢置信地看著佐藤,眼中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佐藤!我們一起從古墓逃出來的!你怎麼能忘記?你忘了小野是怎麼被撕碎的嗎?你忘了高橋是怎麼被燒成灰燼的嗎?你怎麼能撒謊!”
佐藤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卻依舊低著頭,沉默不語。他知道,現在隻有否認,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鬆井冷笑一聲,看著山本說道:“聽到了嗎?山本?連你的部下都證明你在說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山本呆呆地站在原地,身體因為憤怒和絕望而劇烈地顫抖著。他沒想到,自己拚死逃回來報信,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他。那個恐怖的將臣還在外麵,隨時都有可能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可這些人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即將到來的危險視而不見。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沒有說謊……”他喃喃自語,眼神變得空洞而絕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鬆井看著他這副模樣,眼中沒有絲毫同情,隻有冰冷的憤怒。“山本,你身為帝國的軍官,臨陣脫逃,編造謊言,擾亂軍心,已經嚴重違反了軍規。”鬆井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來人!”
門外的兩名衛兵立刻走了進來,對著鬆井敬了個禮:“指揮官閣下!”
“把山本給我關起來!關進禁閉室!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探視,不準給他提供食物和水!”鬆井冷冷地命令道。
“是!”兩名衛兵應道,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山本。
“不!你們不能關我!我是來報信的!那個怪物真的會來的!你們會後悔的!”山本拚命地掙紮著,大聲地呼喊著,可他的力氣在兩名強壯的衛兵麵前顯得微不足道,被強行拖了出去。
指揮部裡恢複了平靜,鬆井看著牆上的地圖,臉色依舊陰沉。他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在他看來,山本就是因為圍剿失敗,精神崩潰,才會說出那些胡言亂語。至於什麼古墓裡的怪物,不過是他為了逃避責任而編造的借口。
“一群廢物!”鬆井低聲罵了一句,心中對山本的不滿更加強烈。他拿起鉛筆,在地圖上的山外鎮位置畫了一個圈,眼神變得陰狠起來——既然山本失敗了,那就隻能由他親自出馬,調集更多的兵力,徹底消滅那些土八路和村民,洗刷帝國的恥辱。
而被拖出去的山本,一路掙紮著,呼喊著,可回應他的隻有日軍士兵們冷漠的目光和嘲諷的笑容。很快,他被帶到了據點的禁閉室。
禁閉室是用石頭砌成的,陰暗又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黴味和血腥味。牆壁上布滿了斑駁的汙漬,角落裡還結著蛛網。一名衛兵打開牢門,將山本推了進去,然後“哐當”一聲關上了牢門,上了鎖。
山本踉蹌著摔倒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他緩緩地爬起來,走到牢門前,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欄杆,看著外麵走過的日軍士兵,眼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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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相信我?”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無力,“將臣很快就會來的……他會把你們都殺死的……你們都會死的……”
他一邊說,一邊用拳頭瘋狂地捶打著牢門的鐵欄杆,發出“砰砰砰”的巨響。鐵欄杆冰冷而堅硬,他的拳頭很快就被砸得血肉模糊,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暗紅色的花。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依舊不停地捶打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發泄心中的絕望和恐懼。
“開門!快開門!我要見指揮官!我要報信!”他對著外麵大喊,聲音中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為了帝國!為了大家!”
然而,他的呼喊和捶打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外麵的日軍士兵依舊來來往往,有的說說笑笑,有的麵無表情,對他的處境視而不見。偶爾有士兵經過牢門前,也隻是停下腳步,用戲謔的眼神打量著他,像是在看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
山本捶打了許久,直到手臂酸痛無力,再也抬不起來,才停了下來。他靠在牢門上,緩緩地滑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肩膀不停地顫抖著,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他知道,自己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鬆井大佐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把他當成了臨陣脫逃的懦夫和瘋子。等待他的,很可能是軍事法庭的審判,甚至是死刑。
可他更害怕的,是將臣。那個如同惡魔般的怪物,給他帶來了深入骨髓的恐懼。他仿佛已經看到將臣一步步走向據點,揮手間就將整個據點化為人間地獄,日軍士兵們在他麵前慘叫、死去,鮮血染紅了每一寸土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山本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絕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等到有人相信他的那一天,是否還能看到將臣被消滅的那一天。
禁閉室的窗戶很小,隻能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線。光線中,無數塵埃在飛舞,像是山本此刻絕望而無助的心情。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微微顫抖著。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古墓中那恐怖的一幕——將臣從石棺中緩緩坐起,血紅色的眼眸掃視著眾人,然後是士兵們被撕碎的慘狀,漫天飛舞的鮮血和殘肢……每一個畫麵都讓他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此刻的山外鎮裡,林墨和況國華正在養傷,兩人正低聲討論著如何應對將臣的再次來襲;八路軍戰士們正在加固鎮口的防禦,挖掘戰壕,架設機槍;清虛道觀的玄機子道長,正坐在煉丹房裡,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塊千年陽玉,研究著如何激發它的力量……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這座日軍據點,因為鬆井的傲慢和無知,正一步步走向毀滅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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