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警燈在廢棄樓的斷壁殘垣間旋轉,刺破濃稠的夜色,將周傑三人煞白的臉照得忽明忽暗。三輛警車穩穩停在樓前空地上,車門“哐當”幾聲打開,陳默帶著江毅、趙磊率先下車,深色警服在夜風中繃出利落的線條。他眉頭緊鎖,目光掃過那團還在微弱燃燒的火苗,以及旁邊瑟瑟發抖的三個男人,沉聲道:“誰報的警?現場沒動過吧?”
周傑連忙上前一步,聲音還帶著未散的顫音:“警官,是我報的。我們就發現了屍體,啥也沒碰,就……就用那根木輥扒拉了兩下,後來知道是屍體就不敢動了。”他指了指地上的木輥,臉色依舊蒼白。
陳默點頭,衝江毅使了個眼色:“帶他們到旁邊錄口供,詳細問清楚發現經過。”隨後轉頭看向跟在後麵下車的兩人,“葉法醫,陸顧問,麻煩了。”
葉清歡穿著白色防護服,戴著乳膠手套,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臉上的護目鏡反射著警燈的光。她應聲走上前,目光先落在那具蜷縮的焦屍上,火苗已經快要燃儘,隻剩下零星的火星在焦黑的軀體上跳躍,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焦糊味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腥氣。陸禹白跟在她身側,黑色風衣的下擺被風吹起,他神色淡然,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目光銳利地掃過現場的每一個角落,從斷牆的裂縫到地麵的碎石,再到那具形態詭異的屍體。
“林念恩,先做現場環境掃描,排查有沒有遺留的易燃物、腳印或者指紋。”陳默對著對講機吩咐道,耳機裡立刻傳來林念恩清脆的回應:“收到隊長,設備已經架設完畢,正在掃描分析,三分鐘後出初步結果。”
趙磊跟著葉清歡走到屍體旁,忍不住皺起眉,捂住了鼻子:“我的天,燒得也太徹底了吧?這都碳化了,連個人形都快認不出來了,葉法醫,這咋判斷性彆啊?”
眼前的屍體蜷縮成一團,四肢僵硬地彎曲著,皮膚早已被焚燒殆儘,露出黑漆漆、皺縮發脆的肌肉組織,部分骨骼輪廓隱約可見,卻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貌。江毅錄完口供走過來,也忍不住咋舌:“這種程度的碳化,dna提取都難吧?萬一骨頭都燒脆了,怕是連年齡都不好推斷。”
葉清歡沒有立刻回答,她蹲下身,沒有直接觸碰屍體,而是先伸出手,在屍體周圍的地麵上摸索了片刻。指尖觸到的是冰冷的碎石和未燃儘的黑灰,她又輕輕撥開屍體旁的一團灰燼,忽然停下了動作。她的護目鏡下滑了些許,露出一雙沉靜而專注的眼睛,目光落在那堆灰燼中一塊細小的、泛著微弱金屬光澤的東西上。
“先彆急著下結論。”她聲音平靜,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篤定,“高度碳化的屍體,確實會破壞體表特征,但有些細節不會完全消失。”她站起身,從工具箱裡拿出一把無菌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那塊細小的東西,放在證物袋裡,“你們看這個。”
眾人湊近,借著警燈的光,看到證物袋裡是一枚小小的、已經被熏黑的金屬片,邊緣有精致的花紋,雖然被燒得有些變形,但能看出是某種飾品的殘片。
“這是……耳釘?”趙磊眼睛一亮,“可萬一死者是個戴耳釘的男生呢?現在不少男生也戴這個。”
葉清歡沒反駁,而是再次蹲下身,這次她將手指輕輕放在屍體蜷縮的肩部,動作輕柔卻堅定地按壓了一下。焦黑的組織簌簌掉灰,她又順著頸部的方向摸索了片刻,指尖感受到一處細微的凹陷。“你們注意屍體的肩部寬度和盆骨輪廓。”她一邊說,一邊用鑷子輕輕撥開屍體腿部的灰燼,“雖然碳化後組織收縮,但女性的肩部相對較窄,盆骨會比男性更寬、更淺,用來適應生育結構。這具屍體的肩部跨度較小,盆骨區域雖然燒得嚴重,但殘留的骨骼邊緣弧度符合女性特征。”
她頓了頓,又指了指剛才發現耳釘的位置:“這枚耳釘的材質是925銀,上麵的花紋是三年前某品牌的限量款設計,主打女性市場,男性購買率不足5。更重要的是,我在屍體耳後區域摸到了細微的軟骨凸起,那是耳洞愈合後留下的痕跡,位置和角度都符合女性佩戴耳釘的習慣。”
陸禹白站在一旁,忽然開口:“屍體的蜷縮姿態也有問題。”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般來說,火災中遇難者的蜷縮姿態,是因為高溫導致肌肉痙攣收縮。但這具屍體的蜷縮程度過於刻意,四肢彎曲的角度很僵硬,不像是自然痙攣,更像是死前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或者死後被人刻意擺放過。”
陳默皺起眉:“你的意思是,死者可能不是在火災中活活燒死的,而是先被殺害,再被縱火焚屍?”
“有這個可能。”陸禹白點頭,目光落在屍體的手腕處,“你們看這裡,雖然碳化嚴重,但手腕部位的皮膚收縮程度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隱約有一圈痕跡,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過。林念恩,重點掃描屍體手腕和腳踝區域,看看有沒有殘留的纖維或金屬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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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正在重點掃描該區域。”林念恩的聲音再次傳來,“另外,現場發現了少量汽油殘留,集中在屍體周圍三米範圍內,應該是作案者為了快速焚燒屍體特意潑灑的。”
葉清歡已經打開了屍檢工具箱,拿出專業的檢測儀器:“先做初步屍檢。趙磊,幫我記錄數據。屍體全身高度碳化,體表無明顯外傷痕跡,但需要解剖確認內臟是否有損傷,以及呼吸道內是否有煙灰炭末——這是判斷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屍的關鍵。”
她將儀器的探頭輕輕貼近屍體的胸腔,屏幕上立刻出現了模糊的內部結構影像。“骨骼完整性尚可,沒有明顯的骨折痕跡,但肋骨區域有輕微的碳化裂紋。”她一邊觀察,一邊說道,“現在可以初步判斷,死者是女性,年齡大概在25到30歲之間,身高應該在一米六左右——根據脛骨的碳化長度推算的,誤差不會太大。”
趙磊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忍不住感歎:“葉法醫,你這也太神了吧?就這麼摸一摸、看一看,就能確定性彆和年齡?”
葉清歡淡淡一笑,目光重新回到屍體上,帶著一絲凝重:“不是靠猜,是靠細節。女性的骨骼密度、關節角度、甚至一些習慣性的佩戴飾品的位置,都會留下痕跡。這具屍體雖然被焚燒得麵目全非,但這些細節就像拚圖,拚起來就能還原出基本信息。”
陸禹白走到那棟廢棄樓的入口處,抬頭望向黑洞洞的窗洞:“這棟樓廢棄多久了?”
“據附近居民說,大概有五年了,之前是個老廠房,後來搬遷後就一直閒置著。”陳默回答道,“因為位置偏僻,平時很少有人來,所以作案者才會選擇在這裡焚屍。”
“不一定是隨機選擇。”陸禹白搖了搖頭,“現場的汽油殘留很集中,說明作案者很清楚這裡的環境,知道不會輕易被人發現。而且,死者的蜷縮姿態……”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像是在保護什麼,又像是在承受某種痛苦。”
就在這時,林念恩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帶著一絲興奮:“隊長!有發現!在屍體手腕區域掃描到少量尼龍纖維殘留,成分分析顯示是某種捆綁帶的材質。另外,在屍體下方的碎石縫裡,發現了一枚未被完全燒毀的紙質碎片,上麵有模糊的字跡,正在進行還原處理!”
葉清歡的眼睛亮了一下:“紙質碎片?如果能還原字跡,或許能確定死者的身份。”
“還有,”林念恩補充道,“現場沒有發現死者的隨身物品,像是手機、錢包之類的都不見了,要麼是被作案者拿走了,要麼是被大火燒毀了。不過我會擴大掃描範圍,看看能不能找到殘留的電子元件。”
陳默點了點頭,沉聲道:“江毅、趙磊,封鎖現場周邊五百米範圍,排查有沒有目擊者,尤其是昨晚十點到淩晨兩點之間經過這裡的人。葉法醫,初步屍檢需要多久?”
“最快兩個小時出初步報告,詳細屍檢需要帶回法醫中心進行,估計明天早上能有結果。”葉清歡一邊說著,一邊和助手一起將屍體小心地抬上屍檢床,“另外,我需要提取現場的土壤樣本和灰燼樣本,檢測是否有其他有毒物質。”
陸禹白走到屍檢床旁,目光落在屍體蜷縮的手指上。那幾根焦黑的手指緊緊攥著,像是握著什麼東西。“掰開她的手指看看。”他說道。
葉清歡依言,用鑷子輕輕撬動死者的手指。手指已經僵硬,費了些力氣才掰開,掌心處是一團被攥得緊緊的黑灰,裡麵似乎裹著什麼東西。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團黑灰展開,裡麵竟然是一小縷未被完全燒毀的絲線,呈深紅色,質地柔軟,像是某種衣物的纖維。
“這是……絲綢?”江毅驚訝道,“這種材質的衣物,竟然還能留下纖維?”
“絲綢的燃點比棉質高,而且死者攥得很緊,所以沒有完全被燒毀。”葉清歡將絲線裝進另一個證物袋,“這種深紅色的真絲纖維,通常用於女性的內衣或者絲巾。結合之前發現的耳釘,死者生前的生活品質應該不錯。”
陸禹白看著那縷深紅色的絲線,眼神晦暗不明:“舊愛成灰,殺意未燃儘……”他低聲念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具焦骨之下,藏著的可能不隻是一條人命,還有一段沒來得及結束的感情。”
陳默看了他一眼:“陸顧問,你有什麼頭緒?”
“現在還不好說。”陸禹白搖搖頭,目光重新投向那棟廢棄的樓房,“但可以肯定的是,作案者和死者關係不一般。焚屍是為了銷毀證據,而刻意的蜷縮姿態,或許是一種暗示,也可能是一種……愧疚。”
警燈依舊在閃爍,林念恩的設備還在嗡嗡作響,葉清歡已經帶著屍體準備返回法醫中心。夜色中,那棟廢棄樓仿佛一個沉默的巨人,見證了這場殘忍的殺戮和焚燒。而那具蜷縮的焦屍,如同一個未解的謎團,焦骨之下,是未涼的愛意,還是徹骨的恨意?一切,都要等屍檢報告和現場勘查結果來揭曉。
陳默看著葉清歡的車駛離現場,轉頭對陸禹白道:“希望葉法醫能從屍體上找到更多線索,現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確定死者的身份。”
陸禹白望著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指尖的煙終於被他點燃,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冽:“會找到的。那些被刻意掩蓋的真相,總會在某個細節裡,露出馬腳。”
趙磊和江毅正在對現場進行二次搜查,林念恩的電腦屏幕上,那張紙質碎片的字跡正在一點點還原。夜色依舊濃重,但真相的微光,已經在這場與黑暗的較量中,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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