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裹著老槐樹往黑水河沉。周野的銀疤突然炸出刺痛,骨笛形狀的凸起抵著皮膚震顫,樹洞裡的嗡鳴順著發絲連線灌進耳朵——那不是單一的震動,是無數細小的骨節在摩擦,像有人在啃噬自己的指骨。
“他們在繭裡動了。”林硯秋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七個繭的畫麵裡,裂縫又擴開半寸。戴鴨舌帽男人的手已經能完全伸出,指甲縫裡嵌著礦洞的煤渣,正瘋狂抓撓井壁,抓痕裡滲出的不是血,是和地麵一樣的黑水。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他手腕上的登山繩正在變短,繩結處浮現出細密的牙印,像是被什麼東西從繭外往裡啃。
劉夢突然按住左肋,那裡的骨痕像被烙鐵燙過,灼燒感順著血管爬向心臟。她看向石圈旁的黑水溪流,原本融化的微型麵具竟重新凝聚,這次不再是盜墓賊的臉——麵具上的眉眼漸漸清晰,是礦警老張日記裡提到的“守繭人”,眼眶處挖空的洞裡,鑽出半截白蟲的身體,蟲背上的“盜”字已經磨掉,換成了模糊的“守”。
“始骨在篡改記憶。”陳默用地質錘撬開塊鬆動的祭祀石,石頭下麵的泥土裡,嵌著十幾顆乳牙,每顆牙的琺琅質上都刻著日期,最新的一顆是“0817”。他想起瘦子說的探測儀數字,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年份,是祭品的出生日期。”地質錘的反骨突然發燙,錘頭映出他自己的臉,眼角竟多了道和守繭人麵具一樣的疤痕。
周野的骨笛疤痕突然射出銀光,在樹洞裡炸開團白霧。霧氣散開時,水娘的頭骨旁多了串東西——是用指骨串成的項鏈,每節指骨上都套著枚生鏽的手銬鑰匙,鑰匙齒印與礦警骨片上的印記嚴絲合縫。他剛想伸手去拿,指骨項鏈突然繃直,鑰匙尖刺向他的掌心,刺出七個血洞,血珠滴在地上,立刻長成七株血色的骨草,草葉卷成笛子的形狀,對著七個繭的方向發出嘶鳴。
“是先民的鎖魂草。”劉夢認出這東西,老張日記裡畫過,說守繭人會用自己的指骨養這種草,“草葉的朝向……在指引我們去礦洞。”血色骨草突然劇烈搖晃,草莖上的血珠飛濺,落在陳默的地質錘上,錘頭的反骨竟裂開道縫,縫裡露出半張人臉,是陳默失蹤的父親,正睜著沒有瞳孔的眼睛,無聲地嘶吼。
陳默的呼吸猛地頓住。他想起父親證物袋上的牙印,想起日記裡“反骨者能見始骨真形”的話,突然抓起地質錘往自己手臂砸去。錘頭落在皮肉上的瞬間,反骨的裂縫裡湧出黑血,血裡漂著塊指甲蓋大小的骨片,骨片上刻著個“陳”字。
“我爸的指骨。”他聲音發顫,黑血順著錘柄往下流,滴在石圈上,最右側的石頭突然應聲而裂,裡麵嵌著的不是人骨,是截生鏽的礦燈,燈頭裡纏著半根頭發,青黑色,和纏在女盜墓賊腳踝上的一模一樣。礦燈突然亮起,光柱裡浮著無數細小的人影,都背著和盜墓賊一樣的登山包,正往祭祀石圈的方向爬,爬到一半就化作白蟲,鑽進地裡消失不見。
林硯秋的手機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畫麵切換到礦洞深處,祭祀井的水麵正在上漲,黑水漫過第七個繭的裂縫,水裡漂浮著無數隻手掌,都在做著抓握的動作。更恐怖的是,水麵倒映出的不是七個繭,是九個——多出的兩個繭上,纏著劉夢的圍巾和林硯秋的發絲。
“還差的兩個祭品,是我們。”林硯秋的指尖冰涼,她摸向口袋裡的銀哨,哨身的溫度已經燙得嚇人,刻著“明”字的笛孔裡,鑽出根極細的血絲,順著她的手腕往上爬,“周明知道我們會來,他在繭裡留了位置。”
周野的銀疤突然劇痛,骨笛形狀的凸起幾乎要衝破皮膚。他看向黑水河的方向,河霧裡傳來竹筏斷裂的聲音,三個盜墓賊的慘叫混著骨笛的哀鳴飄過來,像被什麼東西撕碎了喉嚨。血色骨草突然全部折斷,草葉指向石橋的方向,那裡的水麵上漂著三頂帽子,是盜墓賊的,帽子裡塞滿了白蟲,蟲屍堆積成三個小小的墳包,墳頭長出新的骨草,草葉卷成的笛子上,刻著三個模糊的名字。
“他們沒走掉。”劉夢的聲音發顫,左肋的骨痕突然滲出黑血,血珠落在地上,化作隻骨手,正往她腳踝的方向爬,“始骨不讓他們離開,它要把所有碰過骨笛的人,都變成祭品。”
周野突然衝向老槐樹,銀疤凝聚的骨刃再次刺向樹洞。這次水娘的頭骨沒有發光,反而往後縮了縮,眼眶裡的銀光變得黯淡,像是在害怕什麼。骨刃刺入的刹那,樹洞裡傳出碎裂的聲音,不是木頭裂了,是骨頭——水娘的頭骨裂開道縫,縫裡鑽出無數根頭發,青黑色,根根都纏著細小的骨渣,像無數隻手,要把周野拖進樹洞。
“水娘在抗拒我們。”劉夢突然明白,“它知道我們要去礦洞,在阻止我們。”她左肋的骨痕突然爆發出紅光,將樹洞裡的黑發燒成灰燼,“老張日記裡說,水娘是被始骨寄生的守繭人,它的頭骨裡,還住著始骨的幼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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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被燒儘的瞬間,水娘頭骨的裂縫裡露出隻眼睛,瞳孔是乳白色的,和變成白蟲傀儡的瘦子一模一樣。那隻眼睛盯著周野,突然流出銀色的淚,淚滴落在地上,化作枚銀色的鑰匙,鑰匙齒印與指骨項鏈上的完全吻合。
“是開祭祀井的鑰匙。”周野撿起銀鑰,鑰匙剛碰到他的手,就突然鑽進皮膚,順著血管往銀疤的方向遊去,所過之處,皮膚下鼓起條青色的線,像有蟲在爬。他突然覺得喉嚨發癢,咳了兩聲,吐出塊小小的骨片,骨片上刻著周明的名字,背麵畫著個簡易的樂譜,正是反調的變奏。
“是哥哥留下的。”他握緊骨片,銀疤的震顫突然變得規律,像在打節拍,“他在繭裡還清醒著,在教我們怎麼吹反調。”
陳默突然指向礦洞的方向。那裡的天空出現道詭異的紅光,像有人在地下點燃了巨大的火堆。地質錘的反骨突然劇烈震動,錘頭的裂縫裡傳出模糊的對話聲,是他父親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都在說“骨笛響,始骨醒”。
“他們在提前破繭。”陳默抓起地質錘往礦洞跑,黑血順著錘柄甩在地上,滴過的地方都冒出白色的骨芽,“我爸的聲音……他還在礦洞裡,被始骨困在反骨裡。”
四人剛跑到礦洞入口,就聞到股濃烈的腥甜氣,像無數隻腐爛的桃子堆在一起。洞口的岩壁上,布滿了新的抓痕,深可見骨,抓痕裡嵌著撕碎的登山繩,正是盜墓賊背包裡的那種。岩壁突然滲出黑血,血裡浮出張人臉,是那個戴鴨舌帽的盜墓賊,半邊臉已經化作白蟲,正用僅剩的眼睛盯著他們,嘴唇翕動著,說的卻是周明的聲音:“進來啊,弟弟,始骨在等你。”
周野的銀疤突然炸開白光。他看清了,岩壁上的人臉不是盜墓賊,是用無數白蟲堆成的,蟲背的“盜”字已經變成“周”,“明”字的銀哨在林硯秋口袋裡瘋狂震動,哨身裂開道縫,露出裡麵的東西——不是金屬,是截指骨,指骨上刻著周野的生日。
“他用自己的指骨做了哨子。”林硯秋的聲音發顫,指骨哨突然飛出她的口袋,懸在礦洞入口處,發出尖銳的嘶鳴,嘶鳴聲裡,岩壁上的人臉突然崩解,白蟲四散逃竄,鑽進地裡的瞬間,地麵鼓起無數個小包,每個包裡都傳出嬰兒的啼哭,哭聲越來越響,最後變成骨笛的調子,與周野銀疤的震顫頻率完全一致。
“是始骨的幼蟲在叫。”劉夢捂住耳朵,左肋的骨痕疼得她幾乎站不住,“它們在呼應骨笛的聲音,要從地裡爬出來了。”她的腳下突然裂開道縫,縫裡伸出隻小小的手,皮膚是青黑色的,指甲縫裡嵌著血絲,正往她的腳踝抓來,手背上,有塊和周野一樣的銀疤。
周野立刻用骨刃砍向那隻手。骨刃落下的瞬間,小手突然化作無數白蟲,順著裂縫鑽回地裡,裂縫裡冒出陣陣黑煙,煙裡飄著塊嬰兒的頭骨,骨頭上刻著個“明”字。
“是周明的胎骨。”林硯秋認出這東西,先民有保存胎骨的習俗,說能讓魂魄認祖歸宗,“他把自己的胎骨埋在這裡,作為始骨的引子。”
陳默突然舉起地質錘往裂縫砸去。錘頭落下的瞬間,地麵劇烈震動,礦洞入口處的岩壁整體坍塌,露出後麵的通道,通道兩側的岩壁上,嵌滿了密密麻麻的頭骨,每個頭骨的眼眶裡都插著根骨笛,笛孔對著通道深處,發出低沉的嗡鳴。
“是先民的骨笛陣。”劉夢的聲音發飄,這些頭骨的排列方式和老張日記裡畫的一樣,“笛聲會迷惑人的心智,讓我們往始骨的方向走。”她剛說完,最左側的頭骨突然轉動,眼眶裡的骨笛射出道紅光,打在陳默的背上,他的動作猛地頓住,眼神變得空洞,抓起地質錘就往自己頭上砸去。
“陳默!”周野立刻用骨刃砍向紅光。紅光被切斷的瞬間,陳默“啊”地慘叫一聲,背上冒出陣陣黑煙,衣服裡滲出黑血,血裡漂著塊小小的骨片,是剛才從他父親指骨裡掉出來的那塊“陳”字骨片,現在已經碎成了齏粉。
“始骨在操控他的反骨。”林硯秋掏出手機,用僅剩的血滴在屏幕上,屏幕亮起,顯示出陳默的骨相——他的脊椎骨上,纏著無數根白蟲,蟲身的“盜”字已經變成“守”,“反骨者能被始骨寄生,也能反噬始骨,他爸的指骨在幫他擋著。”
陳默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他摸向自己的後背,黑血還在流,地質錘的反骨裂縫裡,父親的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隻白蟲,正在啃噬反骨的內壁。“必須儘快到祭祀井,反骨快被啃穿了。”他的聲音發啞,每走一步,岩壁上的頭骨就轉動一分,眼眶裡的骨笛發出更刺耳的嘶鳴,像是在憤怒地警告。
通道深處突然傳來流水聲。不是祭祀井的黑水,是清脆的泉水聲,還混著女人的哼唱,調子很熟悉,是《送彆》,但每個音符都走了調,像用骨笛吹出來的。
“是水娘的聲音。”劉夢的腳步頓住,左肋的骨痕突然變得冰涼,“她在引我們去另一邊,那裡有先民的逃生通道。”但她的腳像被釘在原地,通道兩側的頭骨突然全部轉向她,眼眶裡的骨笛射出紅光,在她麵前彙成道血色的屏障,屏障裡浮著無數隻眼睛,都在死死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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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秋的手機突然黑屏。再亮起時,屏幕上的畫麵變成了劉夢的骨相——她的左肋處,有塊異骨,形狀像半個骨笛,正是老張日記裡說的“守繭人的本命骨”。“你不是普通的守繭人後代。”林硯秋倒吸一口涼氣,“你是水娘的轉世,你的本命骨裡,住著水娘的魂魄。”
血色屏障突然炸開。劉夢的左肋爆發出刺眼的紅光,將所有骨笛的紅光都吞噬殆儘。岩壁上的頭骨紛紛崩裂,露出裡麵嵌著的不是腦髓,是密密麻麻的白蟲,每隻蟲背上都刻著劉夢的名字。這些白蟲落地後,突然向劉夢爬去,爬到她腳邊就化作骨粉,骨粉堆裡長出新的鎖魂草,草葉卷成的笛子上,刻著水娘的名字。
“水娘在認主。”周野明白了,“你的本命骨是開啟祭祀井的鑰匙,周明需要你才能完全控製始骨。”他的銀疤突然射出銀光,在通道儘頭畫出道門的形狀,門楣上刻著先民的符號,劉夢認出那是“始骨之巢”的意思。
門突然打開。裡麵不是祭祀井,是間狹小的石室,石牆上掛著七張人皮,都被繃在竹架上,皮上用骨針繡著人臉,正是那七個繭裡的人——三個盜墓賊,陳默的父親,礦洞女屍,還有兩個模糊的人臉,一個戴著眼鏡,像林硯秋,一個左肋有疤,像劉夢。
“是守繭人的剝皮術。”陳默的胃裡一陣翻湧,老張日記裡寫過這種恐怖的儀式,“他們會把祭品的皮剝下來,繡上始骨的印記,這樣就能在繭外操控祭品的意識。”石牆突然滲出黑血,人皮上的人臉開始扭曲,像在痛苦地掙紮,繡線突然繃斷,露出下麵的血肉,裡麵爬滿了白蟲,蟲背上的名字正在慢慢消失,變成空白。
林硯秋的銀哨突然飛出,懸在石室中央發出震耳的哨聲。哨聲裡,七張人皮突然燃燒起來,化作七道黑煙,飄向石室深處的陰影裡。陰影裡傳來周明的笑聲,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弟弟,你終於來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
陰影漸漸散去,露出後麵的祭祀井。井壁上的七個繭已經裂開大半,裡麵的人影清晰可見——戴鴨舌帽的男人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麵,皮膚已經變成青黑色,長出無數細小的骨突,像要化作新的骨笛;女盜墓賊的手臂上纏滿了白蟲,蟲身的骨絲正往她的心臟裡鑽;瘦子的眼睛已經完全被白蟲填滿,嘴裡不停地吐出骨渣,堆在腳下,快堆成座小小的骨山。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第四個繭。裡麵的人穿著礦警製服,手腕上戴著生鏽的手銬,正是老張日記裡提到的那個失蹤的礦警,他的胸腔已經被剖開,裡麵沒有內臟,是密密麻麻的白蟲,蟲背上的“盜”字已經變成“警”,正順著他的喉嚨往上爬,要從嘴裡鑽出來。
“他們在變成始骨的一部分。”劉夢的聲音發顫,左肋的本命骨突然劇痛,她看見第五個繭裡的人——陳默的父親,正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嘴唇翕動著,說的卻是“反骨破,始骨出”。
周野的銀疤突然完全化作骨笛的形狀。他舉起手,骨笛對準祭祀井,吹出反調的第一個音符。音符落在井壁上,七個繭突然劇烈震動,裡麵的人影發出痛苦的嘶吼,白蟲從裂縫裡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個巨大的蟲球,球心處,露出半張青銅麵具,麵具上的眼睛位置,嵌著周明的眼球,正轉動著看向他們。
“周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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