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第三條路。”
陳九的聲音,在死寂的河神廟裡,顯得異常清晰,也異常……微不足道。像一顆投入深海的石子,除了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什麼也無法改變。
“誰想動她,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他嘶吼著,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準備做最後困獸之鬥的孤狼。他手中的鐵鉤,那血紅色的煞氣,像燃燒的炭火,將他那張沾滿血汙和汗水的臉,映照得一片猙獰。
站在門口的半人半紙的“長老”,那張扭曲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驚訝,隻有一種……近乎憐憫的、冰冷的悲哀。
“這是你的選擇,也是你的……宿命。”
他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身影徹底融入了門外那片由紙人組成的、黑色的潮水之中。
“哢吧——”
一聲整齊劃一的、如同骨骼錯位的脆響,在廟內轟然炸響。
所有紙人,都向前,邁出了整齊劃一的一步。
那不是衝鋒,那不是攻擊。那是一種……審判。一種由“規矩”主導的、不可違抗的、冷酷無情的審判。它們那畫上去的、僵硬的微笑,在這一刻,仿佛都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張張巨大的、無聲嘲諷的嘴。
陳九的心,沉到了穀底。但他沒有退路。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主動迎了上去。他手中的鐵鉤,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地砸向了最前麵的一個紙人。
“噗嗤!”
鐵鉤穿透了紙人那由紙漿和竹篾構成的胸膛,沒有遇到絲毫的阻力。那感覺,不像是在攻擊一個活物,更像是在撕碎一個破舊的稻草人。
紙人晃了晃,身體上的紙張開始剝落,但它沒有倒下。它那僵硬的手臂,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角度,猛地抬起,像一把鋒利的鐮刀,朝著陳九的脖子,橫掃而來!
陳九瞳孔一縮,猛地向後一仰,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一擊。紙人的指甲,像五片鋒利的刀片,從他眼前劃過,帶起一陣淩厲的勁風。
他明白了。
這些紙人,沒有痛覺,沒有恐懼,它們是“規矩”的執行者,是殺不死的傀儡。
戰鬥,瞬間陷入了一場絕望的、令人窒息的消耗戰。
陳九像一頭被困在獸群中的猛虎,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鐵鉤。每一次揮舞,都會有紙人的肢體被撕裂,五彩的紙屑和破碎的竹篾,像一場怪異的雪,在空中紛飛。
但紙人太多了。
它們無窮無儘。一個倒下,立刻會有兩個補上。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用它們那僵硬的身體,用它們那鋒利的紙甲指甲,對陳九進行著不死不休的攻擊。
“嘶啦!”
一個紙人的爪子,劃破了陳九的後背,帶起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劇痛,讓他悶哼一聲。
“哢嚓!”
另一個紙人,用它那堅硬如鐵的紙殼腦袋,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肋骨上。陳九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要斷了。
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也染紅了腳下的地麵。他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每一次揮舞鐵鉤,都像是拖著千斤重擔。
他快要撐不住了。
就在他一個踉蹌,被一個紙人撲倒在地的時候,他看到了林瑤。
林瑤依舊靜靜地站在那尊巨大的怪物雕像前,她看著在屍堆中掙紮的陳九,看著那些源源不斷湧上來的紙人,那雙蒙著霧氣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那不是恐懼,也不是焦急。
那是一種……好奇。一種仿佛在觀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有趣的戲劇的好奇。
這個眼神,像一根無形的、冰冷的針,狠狠地刺進了陳九的心臟。
他不是為了一個感激他、依賴他的女孩在戰鬥。
他隻是為了一個……旁觀者。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憤怒和絕望的瘋狂,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