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臭、血腥和那股甜膩的邪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獨一無二的“死亡”氣味。這氣味,像一層看不見的裹屍布,緊緊地包裹著這個已經徹底淪為墳墓的漁村。
陳九癱坐在那具焦黑的、屬於“醫生”怪物的屍體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身體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虛脫。
他看著窗外那片在慘白月光下泛著詭異銀光的江水,一個念頭,像一顆在絕望的廢墟裡,頑強地鑽出地麵的、扭曲的種子,在他的腦海中,生根發芽。
他必須回去。
回到那個被他親手毀滅的、沉入江底的古鎮。
他以為,他是在對抗一條被汙染的江。但他錯了。他是在對抗一個被“吵醒”的、沉睡千年的“守門人”。他打破了“規矩”,所以,他必須用他自己的方式,去修正這個錯誤。
他要回去,想辦法,重新加固那個封印。
哪怕……哪怕會死在那裡。
這是一個愚蠢的、毫無勝算的決定。但這是他,陳九,一個撈屍人,唯一能想到的、贖罪的方式。
他站起身,身體因為虛弱而晃了晃。他回頭,看向林瑤。
林瑤依舊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她脖子上的龍鱗印記,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一顆正在倒計時的、危險的炸彈。她似乎感受到了陳九的決心,緩緩地睜開眼,那雙蒙著霧氣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困惑。
“回去?”她輕聲問道。
“嗯,回去。”陳九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他們回到了江邊,回到了那艘破舊的小船上。當陳九再次握住船槳,準備逆流而上時,他感覺,這江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充滿惡意。
江水不再是液體,而是一團粘稠的、充滿了惡意的膠凍。船槳每一次劃入,都感覺像是在攪動一鍋沸騰的、充滿了怨毒詛咒的瀝青。那低沉的嗚咽聲,也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刺耳,仿佛有無數個看不見的怨魂,正貼著船身,對著他,發出無聲的詛咒。
而林瑤,她脖子上的印記,變得越來越燙。她不再安靜,而是開始焦躁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船舷。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上遊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強烈的、無法抑製的……渴望。
她在呼喚“它”,“它”也在呼喚她。
陳九咬著牙,用儘全身的力氣,對抗著江水的阻力,對抗著林瑤身上那股越來越強烈的“召喚”。他感覺自己,像一個逆著洪流而行的、渺小的螞蟻。
就在他們的小船,剛剛駛出漁村不遠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前方的江麵上。
他不是站在船上,也不是走在水麵上。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粘稠的江水之中,黑色的雨衣,青銅的麵具,下半身,完全融入了那片灰黑色的江水裡,仿佛他本身就是這條江的一部分。
是“青具撈屍人”。
他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回去?”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江麵上響起,平靜,冷漠,但這一次,陳九卻從那平靜之下,聽出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的笑意。
“你破壞了它,現在,又想回去修複它?”他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乾澀、刺耳,像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陳九,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可笑的……蠢貨。”
陳九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緊了船槳,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人”,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青具撈屍人緩緩地,從江水中,抬起了一隻手。那隻手上,托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殘破的、灰暗的玉佩。
是陳九之前交給他的、那塊所謂的“歸墟鑰匙”的一部分。
“你以為,我真的需要你幫我找什麼‘鑰匙’嗎?”青具撈屍人把玩著那塊玉佩,語氣裡充滿了戲謔,“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鑰匙。”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需要的,隻是一個能引開‘守門人’注意力的‘誘餌’,和一把……能破開封印的‘鑰匙’。”
誘餌……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