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的最後麵，是一群穿著大紅喜服的賓客，他們臉上都帶著僵硬的、如同麵具般的笑容，隨著嗩呐的節奏，機械地搖動著身體。
這支隊伍，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江麵上飄行著。
不，不是飄行。
林瑤死死地盯著，她看到，那些“人”的腳，都離地三寸，沒有接觸水麵。他們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線提著，整齊劃一地向前飄移，腳下沒有任何支撐，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除了那刺耳的嗩呐聲，整個隊伍安靜得可怕。
“是……是‘陰嫁’……”老船長在後麵，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聲音說道，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是活人的魂魄，被水鬼擄了去，配給江裡的‘大戶’……快，快把船帆降下來！”
陳九的心猛地一沉。他抬頭一看，隻見船尾那麵破舊的風帆，不知何時，竟然自己升起了一半。在這片沒有風的霧氣裡，那麵帆就像一塊招搖的墓碑，在向那支詭異的隊伍宣告著他們的存在。
“彆看了！”老船長突然嘶吼起來，他一把將林瑤從門邊拽開，“看了就要被留下來當‘陪嫁’！那隊伍裡的每一個空位，都在等著活人去填！”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林瑤的頭上。她這才感覺到，自己的目光，似乎被那頂大轎裡一個模糊的紅色身影給牢牢吸引住了，怎麼也移不開。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衝動，想要推開艙門，走過去，看看那轎子裡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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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瑤發出一聲驚叫，猛地清醒過來，嚇得癱坐在地上。
陳九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衝出船艙，抓住那根粗糙的帆繩，用儘全身的力氣向下拉。但那帆繩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得不可思議。他感覺繩子的另一頭，不是一麵帆，而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與他角力。
那嗩呐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陳九甚至能聞到那些“人”身上散發出的、混合著脂粉和屍臭的怪味。
他咬緊牙關，將撈屍人的蠻勁全部爆發出來，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咬破舌尖，一口血沫噴在帆繩上。
“滋啦——”
一聲輕響，帆繩上仿佛冒起了一股白煙。那股沉重的力量瞬間消失了。陳九趁機猛地一拉，帆“嘩啦”一聲落了下來。
就在帆落下的瞬間，那刺耳的嗩呐聲也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再次恢複了死寂。
陳九不敢停留，連滾帶爬地逃回船艙，將艙門死死地閂上。
他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透過門縫向外望去，隻見那支紅色的迎親隊伍，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江麵上，隻剩下那片粘稠的、散發著腐臭的黃色濃霧。
他們躲過去了。
但陳九知道，這隻是開始。在這條通往“歸墟”的航路上，像“陰嫁”這樣的“規矩”，還有很多。
而他們，就像一群誤入巨獸食道的螻蟻，每向前一步，都離被“消化”的命運，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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