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死了。
然後,又活了過來。
那是一種……全新的、冰冷的、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活”。
白骨城的崩塌,停止了。那些化為骨粉的殘骸,在一種無形的力量下,重新凝聚,但不再是猙獰的城牆和街道,而是變成了一片片光滑的、如同鏡麵般的、灰白色的……平台。
天空中的裂縫,愈合了。那片被汙染的、混亂的現實景象,被徹底隔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永恒的、死寂的、沒有任何星辰的……灰白。
所有的怨靈,都跪伏在地,一動不動,像一尊尊沒有靈魂的、灰色的雕像。
整個“歸墟”,都陷入了一種……絕對的、神聖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
在這片寂靜的中心,站著兩個身影。
一個,是身著暗藍色星河華服的、新生的“歸墟之主”。她神聖,威嚴,仿佛是這個宇宙唯一的法則。
另一個,是被釘死在殘骸之上的、通體漆黑的……“鎖”。他沉默,死寂,仿佛是這片宇宙最深沉的……黑暗。
光與暗,新生與寂滅,創造與封印。
他們,構成了這個新世界的……“平衡”。
歸墟之主,緩緩地,走向了陳九。
她的步伐,很輕,很慢。她每走一步,腳下那片灰白色的平台,就會亮起一道道古老的、如同符文般的銀色紋路。那不是為她鋪路,而是整個“歸墟”,在向它的主人,表達最崇高的……臣服。
她停在了陳九的麵前。
她看著他,看著這尊由黑色煞氣覆蓋的、人形的雕塑。她看著他胸口那柄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鎮龍鉤。
她的目光,穿透了那層黑色的煞氣,穿透了那柄凶器,看到了裡麵那縷微弱的、卻依舊不肯熄滅的……屬於“陳九”的念頭。
他們的眼神,在這一刻,交彙了。
沒有語言。
但所有的情感,都在這無聲的對視中,瘋狂地,交流。
陳九“看”到了她眼中的……感激。感激他,為她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
他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愧疚。愧疚於,他的犧牲,成為了新“規則”的一部分。
他還“看”到了她眼中的……悲傷。那是一種屬於“歸墟之主”的、永恒的、見證了無數生滅的……悲傷。但在這片悲傷的最深處,又藏著一絲……屬於“林瑤”的、個人的、柔軟的……心痛。
而林瑤,也從陳九那縷微弱的念頭中,“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了他在忘川河畔的掙紮,看到了他在無臉村的絕望,看到了他在嬰孩樹林的恐懼,看到了他一路走來,所有的“憋屈”和“不甘”。
她也看到了,他在最後時刻,選擇擋在她身前時,那份……決絕的、純粹的……守護。
她那雙倒映著永恒星空的眼眸裡,那片冰冷的、古老的平靜,再次,泛起了漣漪。
她緩緩地,抬起了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那層覆蓋在陳九身上的、流動的黑色煞氣。
“規則,被打破了。”
她的聲音,響起了。
那聲音,不再是林瑤那空靈的、脆弱的聲音。那是一種……古老、威嚴,卻又帶著一絲……遙遠的、屬於“林瑤”的悲傷。它仿佛不是從她的喉嚨裡發出,而是從整個“歸墟”的每一個角落,同時響起。
“‘歸墟’的根基,出現了裂痕。青具撈屍人的瘋狂,汙染了最核心的法則。而它……”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柄鎮龍鉤上。
“……是最後的‘毒藥’。它沒有被徹底淨化,隻是被你,暫時地‘鎖’住了。但‘鎖’,總有被腐蝕的一天。當它再次破封時,整個‘歸墟’,連同外麵的世界,都將徹底……崩塌。”
她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神明降下判決般的……冰冷。
“所以,裂痕,必須被修複。‘毒藥’,必須被永遠地……鎮守。”
“這,需要‘代價’。”
陳九的那縷念頭,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宿命般的……沉重。他知道,那個他最不想麵對的“交易”,來了。
“代價,是一個‘守護者’。”林瑤的聲音,繼續響起。“一個心甘情願的、永遠地留在這裡,用自己的靈魂,去鎮守這柄‘破封鉤’,成為‘歸墟’新的‘錨點’的……守護者。”
她緩緩地,收回了手,看著陳九,那雙古老的眼眸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屬於“人”的……猶豫。
“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