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在哪?”
陳九的聲音像一把冰冷生鏽的鑰匙,插入這片死寂被汙染城鎮的鎖孔。
村長顫抖著指向街道儘頭。那裡,一棟破敗、牆皮大麵積脫落的白色建築,在灰白濃霧中若隱若現。建築頂上,一個巨大的、早已鏽跡斑斑的紅色十字架,像一道凝固的、永不愈合的傷疤。
他們抵達了。
這座名為“望江”的沿江小鎮,此刻已成了一座鬼城。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混合江水腥臭、腐爛血肉與魚腥般的粘膩氣息。那味道鑽入鼻腔,仿佛能順著呼吸道,在肺裡產下無數滑膩令人作嘔的卵。
街道上空無一人。
但並非真的“空”。
在那些緊閉門窗後、黑暗巷道深處、被濃霧籠罩的角落裡,有東西在動。
它們不再是村長口中那種駝著背、拖著脖子的“分身”。
它們進化了。
或者說,它們被“歸墟”之力汙染得更徹底了。
陳九看到,在一個二樓窗戶後,一張臉正貼在玻璃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但她的皮膚呈現出病態的青灰光澤。她的臉頰、脖頸、額頭上長出細小閃著幽光的魚鱗。
她的眼睛不再空洞。那裡麵閃爍著冰冷、饑餓、野獸般的綠光。
她發現了他們。
她沒有尖叫,也沒有攻擊。
她隻是緩緩張開了嘴。
“哢……哢……”
她的下巴以一種人類絕不可能做到的角度緩緩脫臼。然後,從她那張大得嚇人的嘴裡,伸出一條長長分叉、如蛇信般的舌頭。
那舌頭在空氣中輕輕顫動,嗅探著。
陳九感覺到了。
他體內的鎮龍鉤在輕微嗡鳴。那股暴虐、嗜血的衝動再次湧了上來。
他不是在看一個人。
他是在看一份食物。
而對方也是。
突然,一陣密集、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從四麵八方同時響起。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那聲音像成百上千隻長滿鱗片的身體在柏油馬路上緩緩爬行。
街道兩旁的陰影、巷道深處,那些緊閉的門窗一個接一個被撞開。
然後,它們湧了出來。
成百上千個長滿鱗片、扭曲、不再是人的怪物,像一片黑色粘稠、由鱗片和利爪構成的潮水,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過來。
它們沒有咆哮,沒有嘶吼。
隻有那整齊劃一、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聲。
以及那一片片在灰白濃霧中閃爍著冰冷、充滿饑餓的綠光。
“快走!”村長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拉著那個孩子轉身就跑。
但他們能跑到哪裡?
這片小鎮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封閉的捕獸夾。
就在這時,一陣悠遠、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聖歌,從街道儘頭那棟廢棄醫院裡隱約傳來。
在那歌聲的源頭,一棟比醫院更古老、更宏偉的建築靜靜矗立。
那是一座教堂。
哥特式的尖頂,彩色玻璃花窗,巨大的緊閉橡木門。在這片被汙染的地獄景象中,它像一個最後的頑固孤島。
“那裡!那裡是避難所!”村長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指著教堂,聲音帶著哭腔。
陳九沒有猶豫。
他一把將林瑤拉到身後,用那半人半骨的身體擋在最前。他的漆黑骨爪在地上劃出刺眼的火花。
“走!”
他低吼一聲。
然後,他動了。
他沒有後退,而是朝那片黑色由鱗片構成的潮水衝去!
他就是破船者!
“吼——!!!”
一聲壓抑許久、充滿暴虐與殺戮欲望的咆哮,從他喉嚨裡爆發!
他那隻血紅色的左眼徹底被瘋狂吞噬!
他那隻漆黑骨爪像一道黑色閃電,狠狠抓向最前麵的一個鱗片怪物!
“噗嗤——!!!”
沒有骨骼碎裂聲。
那骨爪像一把燒紅鋒利的刀,切進了一塊腐爛的黃油。
怪物的頭顱被他一爪抓成漫天飛濺的黑色漿液!
他沒有停頓。
他像一個從地獄深處爬出的殺戮魔神,衝進那片黑色潮水。
他的左半邊身體,是純粹的毀滅。骨爪每一次揮舞都會帶起一片黑色血雨;骨臂每一次橫掃都會將怪物成片截斷!
而右半邊身體,卻依舊保持著人類形態。他那隻蒼白的右手,在混亂中顯得如此脆弱。好幾次怪物的利爪劃破他的皮膚,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