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在泥濘的山路上,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掙紮的小船,艱難地行駛著。車輪碾過積水的窪地,濺起一人多高的黃泥漿,重重地拍打在車窗上,發出“劈啪”的悶響。
越往深處走,路就越窄,兩旁的樹木也愈發茂密、詭異。那些樹,大多是些叫不出名字的闊葉樹,葉片大得像蒲扇,顏色卻是一種不健康的、油亮的墨綠,仿佛塗了一層蠟。樹枝扭曲盤結,像無數隻掙紮的手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最讓人心悸的,是這裡的寂靜。
從進入這片山區開始,就再也聽不到任何鳥叫、蟲鳴。連風聲,都仿佛被什麼東西吞噬了。車窗外的樹梢,明明在劇烈地搖晃,卻發不出半點“沙沙”聲。整個世界,像一部被按了靜音鍵的恐怖電影,隻剩下引擎的轟鳴,和輪胎碾過泥漿的噪音,顯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耳。
陳九坐在副駕駛上,目光平靜地看著窗外。他的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但指尖,卻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他的心,不像表麵上那麼平靜。
這片山,這片水,這股壓抑到讓人窒息的氣息……他太熟悉了。
這裡,離他的家鄉,已經不遠了。
“頭兒,前麵沒路了。”開車的耗子,一腳刹車停了下來。
車頭前方,幾米遠的地方,是一道被藤蔓和雜草幾乎完全覆蓋的土坡。顯然,這條路,已經被廢棄了很多年。
“鴉”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衛星地圖。一個紅色的標記點,正在他們當前位置的不遠處閃爍。
“地圖顯示,‘鬼村’就在這土坡後麵。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他的聲音,比車外的空氣還要冷,“下車,準備步行。”
所有人都下了車。當他們關上車門的瞬間,那唯一的、屬於現代文明的噪音,也消失了。
絕對的、令人心慌的死寂,如同實質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們徹底淹沒。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武器。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精英,但此刻,卻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巨人國度的螞蟻,一種發自本能的渺小和恐懼,攫住了他們的心臟。
“鴉”嘗試著打開通訊器,裡麵隻有一片嘈雜的電流聲。他又看了一眼平板,屏幕上的gps信號,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斷旋轉的、搜索中的圓圈。
“所有電子設備,全部失靈。”他皺起了眉頭,這是他沒想到的情況。這個地方,似乎有一個強大的磁場乾擾。
“頭兒,這地方……邪門啊。”耗子咽了口唾沫,聲音乾澀地說道。
陳九沒有理會他們的驚疑。他邁開腳步,獨自一人,向著土坡走去。他的步伐很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實地,但他的眼神,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這不是什麼磁場乾擾。
這是一個“結界”。一個巨大、古老、而且充滿了怨氣的“陰陽結界”。它將這片區域,從現實世界中,徹底地剝離了出去。一旦踏入,就等於進入了另一個維度,一個與世隔絕的、獨立的“領域”。
他繞過土坡,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一個被群山環抱的山間盆地。盆地的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個村落。黑瓦,白牆,木製的廊橋,嫋嫋的炊煙……看起來,就像一幅恬靜安詳的山水畫。
但這幅畫,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所有的建築,都保存得異常完好,沒有一絲一毫的破敗。但整個村落,卻聽不到半點人聲,看不到一個走動的人影。那些炊煙,也隻是筆直地、僵硬地向上飄散,沒有絲毫的散開,像一根根連接著天地灰色的柱子。
在村子的入口處,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
那石碑,至少有三米多高,通體呈一種不祥的黑色,表麵光滑如鏡,卻沒有任何文字。而在石碑的正中央,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那裂痕,從上到下,幾乎將整塊石碑,劈成了兩半。它不像自然開裂,更像是一道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斬擊出來的“傷疤”。裂痕的邊緣,呈現出一種焦炭般的黝黑,仿佛至今,還殘留著當年那場恐怖碰撞的餘溫。
“鴉”和他的隊員們,也跟了上來。當他們看到這個村落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就是‘鬼村’?”耗子喃喃自語,“看起來……也不像有鬼啊。”
“鴉”沒有說話,他死死地盯著那塊石碑,眼神裡充滿了警惕。他拿出一個特製的、看起來像望遠鏡的儀器,對著村子觀察了很久。
“沒有熱源反應,沒有生命跡象,甚至連電磁波都沒有。這裡……就像一個‘真空’地帶。”他放下了儀器,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看向陳九。現在,他是唯一的“變量”了。
陳九沒有理會他的目光,他隻是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塊石碑。
越是靠近,他就越能感覺到,一股磅礴、浩瀚、卻又充滿了無儘悲傷和怨毒的氣息,從石碑裡,從整個村落裡,彌漫出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不是“鬼氣”,也不是“妖氣”。
那是一種更古老、更純粹的……“祟氣”。
是“水祟”。
陳九的心,猛地一沉。他終於明白,上一世,“鴉”他們為什麼會全軍覆沒了。他們要麵對的,根本不是什麼“迎神陣”的邪術,而是一個連“魔主”當年,都感到頗為棘手的、古老的自然神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