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的火焰,在陳九的胸中,熊熊燃燒。
那是一股足以焚儘江河、燃乾天地的怒火。他看著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身影,那個他恨了千年、追了千年的仇人,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催促他衝上去,用最殘忍的方式,將這個家夥,徹底地抹殺。
但他沒有。
他像一尊融入了黑暗的雕像,靜靜地,潛伏在船塢頂部一根巨大的鋼梁之後。他的呼吸,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但他的心臟,卻在以一種恐怖的頻率,劇烈地跳動著。
不對勁。
事情,不對勁。
那個“凶手”,那個上一世能輕易將老七撕成碎片的、恐怖的存在,此刻,卻像一隻被拔光了牙爪的老虎,任人宰割。他身上的氣息,雖然依舊邪惡,卻充滿了虛弱和痛苦。那是一種被壓製的、正在被剝奪的、不甘的絕望。
而主持儀式的,是另一個人。
那人站在祭壇的最前方,背對著陳九。他穿著一身比夜色更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長袍。他的身形,並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他隻是站在那裡,就仿佛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他周圍的那些戴著白色麵具的吟唱者,都隻是陪襯。真正的主導,是他。那股邪惡、強大、令人窒息的氣息,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陳九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祭壇上。
那是一個由生鏽的鋼鐵和不知名的白色骨骼搭建而成的、巨大的圓形祭壇。祭壇的表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一條條活著的蠕蟲,在祭壇表麵,緩緩地遊動。
而從那個被釘住的“凶手”體內,被抽取出來的、暗紅色的能量,正通過那些鎖鏈,源源不斷地,彙入到祭壇之中。祭壇,像一個貪婪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將那股能量,泵向祭壇中心的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的晶石。
那晶石,隨著能量的注入,表麵的裂紋,正在一點點地,被修複。一股比“水祟”更古老、更純粹、也更恐怖的氣息,正從那晶石裡,緩緩地蘇醒。
他們在……喚醒某個東西。
陳九的心,猛地一沉。
他陷入了兩難。
是立刻衝出去,殺了這個仇人,以慰老七在天之靈?還是阻止這個儀式,搞清楚他們到底想喚醒什麼?
衝動與理智,在他的腦海中,激烈地交戰。複仇的欲望,像一頭瘋狂的野獸,咆哮著,想要掙脫牢籠。但作為“魔主”的本能,卻告訴他,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這個儀式,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更大的、更恐怖的陰謀。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儀式,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祭壇中心的那顆黑色晶石,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刺目的黑光!
“嗡——!”
一股無形的衝擊波,以祭壇為中心,轟然擴散!
整個船塢,都在這股衝擊波下,劇烈地顫抖起來。
也就在這一刻,陳九體內的那股“抗體”,那股屬於“魔主”本源的力量,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地,觸動了一下。
它,與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凶手”,產生了……共鳴!
“啊!”
陳九的腦海裡,猛地,閃過無數個破碎的、混亂的畫麵。
他看到了,在遙遠的、無法追溯的太古時代,一個頂天立地的、模糊的巨大身影,在與另一道同樣龐大的、散發著無儘金光的身影,進行著一場毀天滅地的戰鬥。
他看到了,那個巨大的身影,在戰鬥的最後,轟然碎裂。無數塊神魂碎片,像流星一樣,劃破天際,墜入了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