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一半。”
那聲音，像一根冰冷的探針，精準地，刺入了陳九靈魂最深處。
那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音，而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的回響。那聲音的音色、語調，竟然和他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但那聲音裡，沒有他此刻的冰冷，也沒有他偽裝的疲憊。隻有一種無儘的、扭曲的陰冷，和一種仿佛來自深淵的、空洞的回響。
仿佛，那是他內心深處，最黑暗、最絕望的部分，活了過來。
陳九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在這聲音的共鳴下，微微地顫抖。
那個自稱“影”的黑衣人，似乎很享受陳九的震驚。他那蠟質的、半透明的臉上，那僵硬的微笑，變得更加詭異。
“很驚訝嗎？”他用那與陳九彆無二致的聲音，緩緩地說道，“或者說，你其實早就感覺到了，不是嗎？每一次，當你感到憤怒、感到絕望、感到想要將這個世界徹底毀滅的時候，你都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我，就是你。”
“影”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整個世界。他皮膚之下，那些黑色的星雲狀煙霧，旋轉得更加劇烈。
“我是你被剝離出去的恐懼，是你被舍棄的懷疑，是你被封印的絕望。當年，你為了封印那個虛偽的‘神明’，將你身上所有‘負麵’的東西，都凝聚成了我，將我當做鎖鏈，去困住他。”
“你成功了。但也正因如此，你變得‘不完整’了。你變得軟弱，變得多愁善感，你開始被這些凡俗的情感所束縛。看看你，陳九，你甚至為了一個凡人老頭的死，而耿耿於懷了千年。這，還是那個曾經言出法隨、視萬界為塵埃的魔主嗎？”
他的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狠狠地紮在陳九的心上。
陳九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因為“影”說的，都是事實。他確實能感覺到，在自己靈魂的角落裡，一直沉睡著一頭野獸。每一次情緒失控，那頭野獸，都會蘇醒片刻。
“而你，”影的目光，轉向了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凶手”，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憐憫，“他，是我們另一個兄弟。他不是被‘神明’汙染的，他是在那場大戰中，被‘神明’的力量，徹底擊碎了神魂，隻剩下了最純粹的、破壞的本能。他可憐，但他……已經沒用了。”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完成這個可笑的‘迎神陣’。這個儀式，不過是一個魚餌，一個為了引你出來的魚餌。”
“我的目標，自始至終，都隻有你。”
“影”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陳九的身上。他那空洞的眼眶裡，仿佛有無數星辰在生滅。他的聲音，變得充滿了誘惑，充滿了蠱惑。
“回來吧，我的另一半。讓我們重新合二為一。到那時，我們將不再是‘魔主’，也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們將是一個全新的、超越了‘神明’與‘魔主’的、真正完美的存在。我們將擁有魔主的力量，卻沒有他的弱點。我們將擺脫所有的束縛，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主宰。”
“接受我的邀請，陳九。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命運。”
他的話語，像最甜美的毒藥，在陳九的腦海中，不斷地回響。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未來，一個擺脫了所有情感枷鎖、回歸至高無上權力的未來。
但陳九，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看著眼前這個由自己的負麵情緒集合而成的怪物，看著他那副悲天憫人、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嘴臉，他心中的震驚，在緩緩地，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極致的鄙夷。
突然，他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陳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不過是我當年丟掉的垃圾，是我為了變得更強，而主動舍棄的、最肮臟、最無用的東西。”
“你配跟我談合並？”
“你，也配成為我的一部分？”
話音落下的瞬間，陳九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