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
陳九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於掠奪者的傲慢,在血色的村莊上空,轟然回響。
那隻由無數怨魂凝聚而成的黑色手臂,在他的掌心之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分解。那些原本充滿了痛苦與怨毒的麵孔,此刻,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極致的恐懼。它們的尖叫,不再是怨恨,而是純粹的、麵對天敵時的,哀嚎。
“影”的力量,正在被陳九,強行地,吞噬!
那股力量,像億萬條冰冷的、滑膩的毒蛇,順著陳九的手臂,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它們試圖汙染他的神智,撕裂他的靈魂,將他從內部,徹底地,腐化。
陳九的意識,像一葉在狂風暴雨中飄搖的孤舟,隨時,都可能被那黑色的、充滿了怨毒的巨浪,所吞沒。
無數混亂的、充滿了痛苦與怨恨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海中,瘋狂地閃現。
他看到了一個被活活燒死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她那雙燃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他看到了一個被活埋在地下的小孩,他伸出那雙已經腐爛的小手,想要抓住他。
他看到了一個在戰場上被戰友背叛、萬箭穿心的將軍,他那張插滿了箭矢的臉,對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充滿惡意的笑容。
仇恨,絕望,瘋狂,饑餓……
這些最負麵的情緒,像最猛烈的毒藥,不斷地,侵蝕著他的心智。
他的身體,也開始,出現了一些非人的特征。
他的皮膚,開始浮現出一種不祥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光澤。一條條青黑色的血管,像扭曲的蚯蚓,在他的額頭和手背上,緩緩凸起,每一次跳動,都仿佛在訴說著無儘的痛苦與殺戮。
他的指甲,開始變長,變黑,變得像鋒利的、淬了毒的刀刃。
他體內的那股“魔主”之力,在“影”這股同源但更加邪惡的力量刺激下,正在變得無比的活躍,無比的……狂暴。
他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點一點地,剝離。他感覺自己的“人性”,正在被一點一點地,吞噬。
他快要,變成一個真正的,隻知殺戮與毀滅的……怪物。
就在這時。
“陳……陳九……”
一個顫抖的、充滿了恐懼與擔憂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陳九那雙已經開始變得漆黑的眼睛,緩緩地,轉了過去。
林瑤,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嘴角,還掛著些許血跡,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當她看清陳九此刻的模樣時,她臉上的擔憂,瞬間,被一種更原始、更深刻的恐懼所取代。
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她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她握著槍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的眼睛裡,充滿了震驚,不解,以及一種……她極力想要掩飾,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害怕。
她眼前的,還是那個陳九嗎?
那個會在江邊咧著嘴傻笑,會因為一碗麵而滿足,會為了救彆人而奮不顧身的少年?
不。
眼前的這個生物,它有著陳九的臉,陳九的身形。但它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息,那股純粹的、令人窒息的、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邪惡與暴戾,讓她從靈魂的最深處,感到了戰栗。
他是一個……怪物。
那一道恐懼的目光,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地,刺穿了他那即將被黑暗吞噬的理智。
比“影”的力量侵蝕,更痛苦。
比靈魂被剝離,更難受。
陳九的心,猛地,一顫。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林瑤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恐懼。
他突然,明白了。
如果他為了戰勝“影”,而變成了一個連自己人都害怕的怪物。
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他所守護的,又是什麼?
“不……”
一聲沙啞的、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嘶吼,從陳九的口中,發出。
他猛地,停下了對那隻手臂的吞噬。
他體內的那股狂暴的、毀滅一切的黑暗之力,被他用強大的意誌,死死地,壓製了下去。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