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日的地下監獄裡,時間失去意義。陳九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一天還是十天。他已完全適應這裡的環境,那股無時無刻不在擠壓靈魂的力場,對他來說已像江水的壓力一樣成為背景。
他與隔壁的鄰居也建立起奇妙的默契。他們不需要語言,每天當陳九靜坐冥想,那股哀傷的精神力就會像一條溫柔的小溪緩緩流淌過來,衝刷他周圍那些汙濁的精神殘渣,為他開辟出一片小小的淨土。作為回報,陳九會偶爾用自己的精神力為他勾勒一些溫暖的畫麵:陽光沙灘,或者一艘正在江麵平穩航行的漁船。這是一種無聲的交易,一種在絕望深淵裡相互取暖的方式。
但陳九知道這種平靜不會持續太久。他在等,等那條被他驚動的毒蛇主動出擊。
這一夜他感覺有些不同。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悲傷似乎比平時更濃鬱,像暴風雨來臨前空氣中沉悶的濕氣。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那扇厚重的石門,知道它來了。
果然,當午夜的鐘聲在某個遙遠地方敲響時,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黑暗毫無征兆地穿透厚達數米的岩壁,穿透那強大的精神壓製力場,像一根淬了毒的鋼針狠狠刺向陳九眉心。
影終於通過老馬體內的那絲力量精準鎖定了陳九的位置。
找到你了……沙啞扭曲充滿惡意的聲音直接在陳九腦海中響起。
嗡——陳九大腦像被重錘砸中,眼前一黑。那不是普通疼痛,而是一種靈魂被強行撕裂的劇痛,仿佛有無數隻手在他腦海裡瘋狂撕扯抓撓。他身體猛地一僵然後開始劇烈抽搐,像一條被扔在岸上的魚。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像盤踞的蚯蚓,冷汗瞬間浸透衣服。
監控室裡警報聲立刻響起:七號囚室目標生命體征急劇異常,心率突破兩百,腦部活動達到峰值!
怎麼回事!值班軍官猛地站起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正在石床上瘋狂顫抖的身影。
是精神攻擊,有東西在攻擊他!
是影嗎?軍官臉色凝重。
不,不像,這股力量更像是來自外部,是他的老朋友找上門了。
軍官沉默,看著屏幕上痛苦掙紮的少年,眼神裡沒有絲毫同情,隻有冰冷觀察:繼續監控,記錄所有數據,我要知道是誰在攻擊他以及他能撐多久。
而在牢房裡,陳九的表演才剛剛開始。他的意識正在被那股強大黑暗力量瘋狂衝擊,記憶像一本被狂風吹亂的書,無數畫麵碎片在腦海中閃現:江邊小屋老馬的笑臉林瑤的身影。影在試圖窺探他的記憶尋找他的弱點。
陳九任由它看,甚至主動將一些無關緊要的記憶暴露出來,讓影以為它已經占據上風。但在那片混亂記憶海洋深處,陳九的真我像最冷靜的獵手靜靜潛伏,等待最佳時機。他的精神力像無數根看不見的絲線在影的攻擊路徑上悄悄布下精密的網。
影的攻擊越來越猛烈,它似乎已確認陳九隻是待宰羔羊,開始集中力量準備給陳九致命一擊徹底摧毀他的意誌。就是現在!在影那股核心力量全力壓上的瞬間,陳九意識猛地一收,那張由精神力構成的網瞬間收緊!
什麼!影發出驚愕尖叫,它發現自己的攻擊像陷入巨大泥潭,無論它如何發力都無法再前進分毫。更可怕的是它的力量正在被一股溫和卻又無法抗拒的力量牽引編織變形。
陳九嘴角在無人察覺的黑暗中勾起冰冷弧度,他沒有去格擋這股攻擊,他在利用它。他用自己精神力作為引子,將影這股黑暗力量像一團黏土一樣揉捏拉伸,最終編織成一條閃爍著黑色光芒的鎖鏈,然後猛地一甩,鎖鏈像擁有生命的毒蛇穿過無儘空間直接纏住影本體那絲探出來的神念!
你……!影徹底慌了,它沒想到陳九竟能將它的力量化為己用甚至反過來攻擊它自己。它感覺那絲神念被無法掙脫的鎖鏈牢牢鎖住,能感到陳九意誌正順著鎖鏈緩緩傳來,那是一種戲謔玩味如同貓捉老鼠般的意誌。
放開我!影瘋狂掙紮,但它越掙紮鎖鏈就收得越緊。陳九沒有理會它的咆哮,他像個有耐心的漁夫靜靜感受魚線另一頭的掙紮,他在感受影的恐懼,他在分析影的力量構成,他甚至通過這條鎖鏈窺探影的藏身之處,雖然還隻是一個模糊坐標,但已經足夠。
時間在這場無聲的角力中緩緩流逝,當第一縷人造晨光透過牢房頂部的通風口照進來時,影的掙紮突然停止,它感覺到了恐懼,不是對陳九的恐懼,而是對光明的恐懼,它的力量在白天會大幅削弱,如果再被鎖鏈纏住,很可能會被龍圖局監控捕捉到,到那時一切都完了。
你給我等著!影發出怨毒詛咒,然後做出最痛苦的決定,猛地狠心將被鎖住的神念硬生生斬斷!
啵——一聲輕響在陳九腦海中響起,黑色鎖鏈因失去目標瞬間崩解化為最純粹的黑暗能量消散在空氣中。攻擊結束了,陳九身體也緩緩平靜下來,抽搐停止呼吸恢複,像個剛剛從噩夢中驚醒又重新陷入沉睡的人。
監控室裡:目標生命體征恢複平穩,精神攻擊已消失,記錄下來,攻擊持續三小時十七分鐘,目標表現出極強精神韌性,但最終還是被擊潰,隻是沒有崩潰。
軍官點了點頭坐了回去,他對陳九的評估又降低一分,在他看來陳九雖然頑強但終究隻是個被動挨打的靶子,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在這場交鋒中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獵人。
牢房裡陳九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清澈深邃沒有絲毫疲憊,隻有些許淡淡笑意。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樣東西——一根由最純粹黑暗能量構成的纖細絲線,那是他在影斬斷神念瞬間用鎖鏈殘骸悄悄剝離下來的一點血肉,一條能夠直接定位到影的引線。他將那根絲線小心翼翼融入自己靈魂深處,嘴角勾起無人察覺的微笑。
魚已經上鉤,接下來是收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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