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像一片沒有溫度的、燃燒的海洋。林瑤站在一棟老舊公寓的樓下,抬頭望著那扇被歲月侵蝕得有些發黑的窗戶。手裡緊緊攥著的,是一個用絨布包裹的小盒子。盒子不重,但她卻覺得,像是捧著一段沉甸甸的、無人知曉的往事。
這是“工匠”女兒留下的遺物,一個破損的音樂盒。
按照陳九的指引,她花了一周的時間,才輾轉找到了這裡。開門的是個頭發花白、身上帶著鬆節油和木屑味道的老人。他就是城裡最好的樂器修複師,一個守著舊時光的匠人。
老人接過音樂盒,渾濁的眼睛裡透出專業而挑剔的光。他戴上老花鏡,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撥弄著裡麵卡死的機芯。
“丫頭,這東西……沒救了。”
他的聲音沙啞,像一張被揉搓過的砂紙。
“你看,”他指著機芯板上那道細微但致命的裂痕,“主板裂了,齒輪的齒也磨損了大半,最要命的是這個音梳,斷了三根。這不是修,這是要做個新的出來。可這上麵的花紋和工藝,是失傳的老手藝了,我沒這個本事。”
他把音樂盒推了回來,語氣裡帶著一種手藝人麵對無法挽回的藝術品時的惋惜與無力。
林瑤的心,跟著沉了下去。她答應過陳九,也答應過那個早已逝去的、素未謀麵的女孩,要讓它重新唱起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公寓,將那個破損的音樂盒放在桌上。窗外是車水馬龍,人間煙火,可這間小小的屋子裡,卻隻剩下死寂。她看著音樂盒上那斑駁的木紋,仿佛能看到一個女孩曾抱著它,在陽光下輕輕搖晃的模樣。
不行,不能就這麼放棄。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櫃上那個不起眼的小木盒上。
那是陳九離開前留給她的。裡麵,是幾片指甲蓋大小、散發著微光的魂晶。
她走過去,打開木盒。柔和的光暈立刻流淌出來,將她的臉龐映照得有些不真實。那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像深海裡的水母,帶著一種靜謐而神秘的生命力。她拿起一片,那魂晶觸手溫潤,仿佛握著一塊有生命的暖玉。
她能感覺到,裡麵蘊含著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磅礴而古老的能量。
用這個嗎?
她猶豫了。陳九隻說這東西能保命,沒說過還能修複死物。這東西如此珍貴,萬一用錯了,或者……把它毀了怎麼辦?
可一想到那個女孩的遺願,想到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諾,她的心就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找來一張乾淨的紙,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從魂晶的邊角,刮下了一點點粉末。
那粉末比塵埃還要細微,在燈光下閃爍著星辰般的光點,一離開母體,光芒便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生命。
她將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粉末,用紙包好,第二天一早,再次敲響了老工匠的門。
“老師傅,”她將紙包遞過去,語氣裡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孤注一擲,“我這裡有一種……特殊的催化劑,您能不能試試,把它加進修複材料裡?”
老工匠看著她,又看了看那個紙包,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一輩子都在和木頭、金屬打交道,講究的是有形有質的實在東西。這種來路不明的“催化劑”,在他看來,無異於江湖騙子的把戲。
但看著林瑤那雙寫滿懇求與執著的眼睛,他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接了過來。
“死馬當活馬醫吧。”
作坊裡,彌漫著古老木料的香氣。老工匠調配著他秘製的膠水,那是一種用魚鰾和多種草藥熬製而成的黏合劑,是他手藝的精髓。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林瑤給他的那點晶塵,倒了進去。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當那閃光的晶塵落入黏稠的膠水中時,並沒有沉底,而是像活物一樣,在膠水表麵緩緩散開,形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星雲”。整碗膠水,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如同月華般的光暈。
老工匠驚得瞪大了眼睛,他活了七十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