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壓在窗玻璃上,連風都懶得動一下。
窗簾縫裡鑽進來的光帶著股黏膩的熱意,剛亮透沒多久,就已經把房間烘得像個密不透風的蒸籠。
床頭櫃上的鬨鐘不知疲倦地響著,尖銳的聲音刺破沉悶,鬨得於瀾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掙紮了好幾下才掀開條縫,視線裡的一切都帶著層朦朧的光暈。
渾身上下的骨頭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他慢吞吞地坐起來,睡衣後背已經洇出一片薄薄的濕痕。
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涼意隻在瞬間掠過,很快就被蒸騰的熱氣吞沒。
他晃悠悠地挪到餐廳,拉開椅子坐下時,木頭與地麵摩擦發出一聲悶響。
喉嚨乾得發緊,他懶洋洋地張了張嘴,聲音帶著沒睡醒的沙啞:“媽,早上吃什麼啊?”
話音落下去,隻有窗外不知疲倦的熱浪讓他心情煩躁。
他愣了愣,又揚高了點聲音問了一遍,空氣裡依舊靜悄悄的,隻有自己的呼吸聲在悶熱裡輕輕浮動。
桌上空空的,沒有往常擺好的粥碗和小菜,連冰箱的嗡鳴都顯得格外清晰。
於瀾揉了揉發沉的額角,混沌的腦子像是生鏽的齒輪,咯吱咯吱轉了半天才卡到正確的位置。哦……他想起來了。
記得母親說過,她要趕清晨的航班,半夜就走了。
臨走時大概是怕吵醒他,連燈都沒開,悄無聲息地像一陣風,隻在玄關留下了那雙換下來的拖鞋,孤零零地擺在鞋架旁。
他望著空蕩蕩的對麵座位,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麵,心裡忽然也像這天氣一樣,悶悶的,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於瀾對著空座位發了會兒怔,腦子裡那點混沌漸漸散了些。
他伸了個懶腰,骨頭縫裡發出一連串細碎的聲響,像是要把渾身的懶意都抻出去。陽光透過餐廳的窗戶斜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悶熱的空氣裡浮動著細小的塵埃。
他轉身進了洗手間,擰開龍頭時,涼水濺在臉上帶來一陣短暫的清爽。
胡亂抹了把臉,牙膏沫沒漱乾淨就吐了出來,鏡子裡的自己眼泡有點腫,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
三下五除二搞定洗漱,他抓起沙發上的書包甩到肩上,腳步聲“噔噔”地響著下樓。
車子剛駛出小區,輪胎碾過被曬得發燙的路麵,就傳來細微的“滋滋”聲。
二十分鐘後,便利店熟悉的招牌在街角亮起,於瀾把車停在路邊,推門進去時,風鈴“叮鈴”響了一聲。
瑪莎阿姨正彎腰整理著貨架,聽見動靜直起身,看見是他,立刻咧嘴笑起來:
“嘿,丹尼爾!怎麼蔫得像棵曬蔫的草?沒睡夠?”
於瀾把書包往櫃台上一放,打了個哈欠:
“可不是嘛,昨晚在球場練球,壓根沒瞅時間,回來時都快半夜了。”
“這小子,打球也得有個譜。”
瑪莎一邊擦著收銀台,一邊朝他揚了揚下巴,
“早餐搞定了沒?”
於瀾剛想搖頭,又想起什麼似的改口,眼神掃過貨架上那些包裝眼熟的速食三明治和飯團——都是母親總給他備著的,幾乎要吃到看見就反胃。
“搞定了,來的路上在格爾大叔那兒整了個熱狗,加了雙份腸,現在撐得啥都塞不進去。”
話音剛落,肚子裡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咕嚕”,在安靜的店裡格外清晰。
於瀾的臉“騰”地紅了,尷尬地彆過臉,假裝去看窗外的街景。
瑪莎“噗嗤”笑出了聲,轉身從旁邊的加熱櫃裡拿出個漢堡,遞到他麵前:
“你媽走前特意囑咐的,說你這孩子就愛嘴硬,來了必須得讓你吃點東西。”
她晃了晃手裡的漢堡,“我知道這些速食玩意兒不咋地,但總比餓肚子強吧?”
漢堡包裝袋上還帶著溫熱的觸感,於瀾看著那印著“香辣炸雞堡”的包裝,就知道裡麵的雞肉肯定是乾硬發柴的。
他猶豫了一下,對上瑪莎堅持的眼神,還是接了過來,小聲嘟囔:“行吧行吧。”
撕開包裝咬了一大口,果然,雞肉又乾又硬,醬料的味道也衝得很。他皺著眉,硬著頭皮往下咽,心裡卻莫名地有點暖。
瑪莎在旁邊看著他,眼裡的笑意軟乎乎的,像這悶熱天氣裡難得的一陣微風。
瑪莎喘著氣,雙手撐在貨架邊緣,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她剛把最後一袋米費力地推上頂層,袋子與金屬架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她直起身時腰腹還微微發顫,臉上卻帶著點完成任務的釋然。
“那些啤酒我已經擺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