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勝利的青訓宿舍裡,陽光斜斜地掃過床板,陳一鳴正把疊好的球衣塞進行李箱。
衣櫃裡還掛著件沒洗的訓練服,領口沾著青選賽時的汗漬,他伸手摸了摸,又折回來塞進包底。
“還磨蹭啥?”田亮靠在門框上,聲音有點悶,手裡轉著個快沒氣的籃球,“再不走趕不上飛機了。”
陳一鳴從背包側袋裡摸出個黑色護腕,是他打半決賽時戴的那個,邊緣已經磨得起了毛。他走到趙亞強麵前遞過去:“這個,留個紀念吧。”
趙亞強的手頓了頓,接過來攥在手心,指節捏得發白。他猛地轉頭看向窗外,喉結滾了滾,故意粗著嗓子喊:
“誰要你這破護腕?我自己的比這新十倍!”可耳廓紅透的顏色,藏不住眼裡泛起的濕意。
韓剛蹲在地上幫著整理球鞋,把陳一鳴的戰靴一雙雙擺進鞋盒,突然冒出一句:
“到了美國,可彆學那些花裡胡哨的動作,基本功彆扔了。”
話沒說完,就趕緊低下頭係鞋盒繩,誰也沒看見他是不是紅了眼眶。
趙亞強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時故意皺著眉,抬腳踢了踢陳一鳴的行李箱:“趕緊滾!滾得越遠越好!”
他梗著脖子,語氣凶得像要吵架,“青訓隊可不給你留位置,等你回來要是沒長進,看我怎麼收拾你!”
田亮突然笑了一聲,笑聲裡卻帶著哽咽:“彆他媽總惦記著回來!”他把籃球往地上一拍,彈起的球撞在牆上又落回來,
“到了那邊,記著那些老外才是你該較勁的對手——彆總想著我們這幾個,沒出息!”
陳一鳴看著他們,突然說不出話。他知道這些話有多硬,就有多軟。那些沒說出口的“好好照顧自己”“彆受傷”“一定要打出來”,都藏在狠話背後,像訓練時悄悄遞過來的礦泉水,涼絲絲的,卻熨帖得很。
“走了。”陳一鳴拎起行李箱,拉杆“哢嗒”一聲彈開。
眾人跟著往外走,到了宿舍門口的梧桐樹下,陳一鳴放下箱子,張開胳膊。田亮第一個撞進他懷裡,拍著他後背的力道差點把他掀翻;
韓剛抱了抱他,隻說了句“常聯係”;輪到趙亞強時,陳一鳴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很低:“你跟子涵要是真成了,可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趙亞強的肩膀僵了僵,抬手回抱住他,聲音悶在他頸窩裡:“那肯定的,到時候非灌你幾瓶不可,不醉不歸。”
陳一鳴笑著推開他,轉身朝停在路口的轎車走去。父親陳大鵬已經坐在駕駛座上,正隔著車窗看過來。他回頭朝眾人擺了擺手,陽光落在他臉上,把笑容照得格外亮。
車門關上的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田亮喊的“在美國好好打”,還有趙亞強故意拔高的“彆忘了是誰把你按在地上練力量的”。
轎車緩緩駛離青訓基地,後視鏡裡,那幾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縮成了梧桐樹影裡的幾個黑點。
陳一鳴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手心裡還殘留著剛才擁抱時的溫度。他知道,他們都盼著他能留在nba,像那些被寫進新聞裡的名字一樣。
可籃球這回事,從來不是光靠盼就能成的。他摸了摸口袋裡的機票,指尖在“橡樹山高中”那行字上輕輕按了按——前路長著呢,得一步一步走。
轎車駛離青訓基地的大門,陳一鳴扒著車窗,看著熟悉的訓練館屋頂漸漸退遠,突然輕聲問:“爸,我還會回來嗎?”
陳大鵬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後視鏡裡,兒子的側臉還帶著沒褪儘的稚氣。沉默幾秒後,他才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些:
“當然會。爸還等著哪天跟你同場訓練,看看你這幾年到底長了多少本事。”
“我是說青訓隊。”陳一鳴的指尖在玻璃上劃了道痕,那裡剛才還映著趙亞強他們的身影。
引擎的轟鳴聲突然顯得格外清晰。陳大鵬目視著前方,過了很久才輕輕“嗯”了一聲:“應該……不會回來了。”
語氣裡的輕,像怕碰碎什麼似的,“明年u17聯賽,總能見著他們。再往後……大概就是cba賽場上了。”
陳一鳴沒再說話,默默摸出手機。相冊裡最上麵那張,是青選賽奪冠後拍的,他被田亮按在最中間,趙亞強的胳膊搭在他肩上,韓剛舉著獎杯笑得眯起眼,每個人的臉上都淌著汗,卻比任何時候都亮。
一滴淚砸在屏幕上,暈開了趙亞強的半張臉。他趕緊用袖口擦掉,視線又落回窗外——街景飛逝,像被快進的電影,那些一起晨跑的清晨,一起加練到深夜的球館,一起分享過的冰可樂,突然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他想起剛進青訓隊時,田亮總搶他的早餐奶;想起趙亞強嘴上罵他擋拆不夠硬,卻在他崴腳時背著他去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