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回美國?”
張康剛把外套搭在臂彎裡,聽見這話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像銅鈴,手裡的礦泉水瓶差點沒拿穩。
他愣了足足三秒,突然“噗嗤”笑出聲,語氣裡帶著點戲謔:
“你是不是這兩天被誇飄了?趕緊回屋睡覺去,明天加練三組折返跑——就你那速度,若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比賽時我早開罵了。”
說罷,他臉上的笑意收得一乾二淨,語氣冷了下來,轉身走到桌前拿起平板電腦,指尖在屏幕上劃著比賽錄像,時不時抓起筆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筆尖劃過紙頁發出沙沙聲。
“我認真的。”陳一鳴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回美國辦點事,完事就回來專心打球。”
張康握著筆的手頓了頓,沒回頭,聲音裡透著壓抑的火氣:“在我沒真生氣前,滾回屋子睡覺去!沒功夫跟你扯。下一場打希臘,好好琢磨怎麼對位威爾斯·阿魯德拉姆——你爸看你美高常規賽被他打爆的錄像,熬了一晚上沒合眼,這次彆再丟人。”
“不讓我回去,我就不打了。”陳一鳴的聲音冷得像冰。
“唰”的一聲,張康手裡的筆重重戳在筆記本上,墨點暈開一片。他猛地回頭,眼睛裡全是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陳一鳴迎上他的目光,喉結滾了滾:“我真的需要回去處理件棘手的事,不然……沒法專心打比賽。”
張康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嗤笑一聲,轉回去繼續整理數據,語氣硬得像石頭:“那你就彆打了,以後也彆碰籃球了,愛乾嘛乾嘛去。”
空氣瞬間凝固。陳一鳴看著張康繃直的背影,知道說什麼都沒用,隻好灰溜溜地起身,走到房間角落的床邊坐下。窗外的光落在他臉上,不知過了多久,肩膀開始輕輕顫抖,他抬手抹了把臉,指縫間滲出壓抑的哽咽聲。
“謔,”張康無意間回頭,嚇了一跳,手裡的筆差點掉地上,“我以為你回屋了,這咋還哭上了?咋,想去打美高?跟你說那沒用——以後就算進nba,人家也看你在國內的影響力和市場,u17的曝光率比美高聯賽高多了,你爸也好給你鋪路,這點道理都不懂?”
他皺著眉,語氣恨鐵不成鋼,像訓自家不懂事的小子。
“我不是……不是去打比賽……”陳一鳴的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不成句,眼淚砸在褲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張康愣了愣,疑惑地眯起眼:“那因為啥?”
陳一鳴抬起通紅的眼睛,淚水還在往下掉,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女朋友……她爸不同意我們在一塊兒……我們處了好幾年了……她現在被家裡逼著跟我分手……我想去爭取一下……不行我就認了……叔,我知道這事兒挺混蛋的,這節骨眼上提要求……但我不想遺憾一輩子……”
話沒說完,已經哭得喘不上氣,肩膀劇烈地起伏著。
張康沉默了,從兜裡摸出煙盒,點了支煙叼在嘴裡,煙霧繚繞中,他盯著筆記本上的數據看了半天,才緩緩開口:“你處對象,你爸知道?”
“知道……他也不同意……”陳一鳴吸著鼻子,眼淚掉得更凶,“但我就想……就想給自己爭一次……不想這輩子……留遺憾……”
“一鳴,你還小,現在還不是談戀愛的年紀。”
張康掐滅煙頭,語氣軟了下來,帶著點過來人的勸慰,
“等你以後打出名堂,身價上來了,什麼樣的女孩找不到?你看看那些cba的,女朋友不是模特就是空姐,要顏值有顏值,要家世有家世。多大點事兒,回去睡一覺就翻篇了。”
陳一鳴搖著頭,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通紅的眼睛裡還帶著水汽,卻透著股強勁:
“張叔,我不打了,真的,沒開玩笑。我現在狀態太差,彆耽誤大家。”
說完,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張康想再勸兩句,可看著他梗著脖子往外走的背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門“哢嗒”一聲關上,房間裡隻剩下張康一人。他對著滿桌的資料歎了口氣,指尖在平板電腦上懸了半天,終究還是沒了整理的心思。
希臘隊的實力擺在那兒,大概率是打不過,但他原本盼著陳一鳴能在這場硬仗裡拚出幾個高光時刻——對這孩子來說,那可是比贏球更重要的成長啊。
猶豫片刻,張康摸出手機,翻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按下了撥通鍵。屏幕上“陳大鵬”三個字亮著,他對著聽筒低聲說:“老陳,跟你聊聊一鳴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