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堡壘的指揮中心沐浴在模擬晨光中,瑩白的能量流在修複中的牆壁脈絡裡溫順流淌。陳岩獨自站在全息星圖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星痕鑰匙溫潤的表麵。虛擬峽穀的硝煙已散,“深淵囚龍·龍嘯雲”的id化作灰燼,夜梟冰冷的彙報猶在耳邊:【影武者最終意識碎片確認湮滅】。
可一種更深沉的不安,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在他心底激蕩。
太輕易了。
影武者何等狡詐陰狠,盤踞“心淵”,掀起全球災劫。龍嘯雲,那個曾以鋼鐵意誌和深邃智慧聞名於世的科學巨擘,即使理念分歧走向極端,其隕落也絕不該如此……草率。一個id,一場虛擬峽穀的對決,就能徹底抹去他存在的痕跡?那峽穀中燃燒著不祥黑炎的呂布,那穿透數據屏障、冰冷刺骨的吞噬惡意,真的隻是影武者殘留碎片的最後哀嚎?
龍嘯雲本人呢?那個現實中曾執掌尖端研究所、目光穿透星海的燭龍,他的肉身,他的意識核心,難道也隨著影武者的碎片一同煙消雲散了?為何在影武者伏誅、心淵崩解之後,屬於“燭龍”的痕跡,反而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在虛擬世界重現?
疑竇如藤蔓纏繞心臟,越收越緊。陳岩深吸一口氣,堡壘內淨化過的空氣帶著金屬的微涼,卻無法冷卻他翻騰的思緒。
“夜梟,”陳岩的聲音低沉,在空曠的指揮室內響起,“建立最高級彆加密通訊鏈路,目標:最高軍事委員會,蘇振華將軍。模式:單線視頻,環境屏蔽等級:絕密。”
“指令確認。加密協議加載……量子密鑰同步……環境屏蔽力場生成……鏈接建立中……”
嗡——
一道微不可察的能量屏障無聲籠罩了陳岩所在的區域,將他與外界徹底隔絕。正前方,全息屏幕亮起,蘇振華將軍威嚴而略顯疲憊的麵容清晰浮現。他身處一間簡潔至極的作戰室,背景是巨大的動態星圖,此刻,星圖上代表地球的區域已是一片祥和的蔚藍。
“陳岩?”蘇將軍目光銳利,瞬間捕捉到陳岩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堡壘情況如何?曉雨恢複得怎樣?”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堡壘穩定,曉雨隻是脫力,正在休息,無大礙。”陳岩迅速回應,隨即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將軍,我有重大疑慮,必須向您彙報。”
他將虛擬峽穀遭遇“深淵囚龍·龍嘯雲”id的經過,以及夜梟的分析結果,簡潔而清晰地陳述。重點描繪了那id所攜帶的、遠超普通蝕星汙染數據的惡意與活性,以及其被星火淨化時,那種並非純粹毀滅、反而帶著某種詭異“存在感”的消逝。
“影武者碎片湮滅,夜梟確認無誤。”陳岩眉頭緊鎖,“但龍嘯雲……燭龍他本人呢?現實中屬於他的信號、痕跡,在影武者伏誅後,我們可曾捕捉到任何後續?那個id的出現方式,那黑炎呂布的‘意誌’……太像他,也太不像純粹的蝕星汙染。我無法相信,以燭龍……以龍嘯雲此人的心性和手段,他的結局會如此……潦草。”
屏幕那頭,蘇振華將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那雙閱儘滄桑的眼眸深處,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痛惜、追憶、以及一種被深深壓抑的、與陳岩同源的疑慮。他緩緩靠向椅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金屬扶手,發出沉悶的叩響,仿佛在叩問一段塵封的往事。
“你的疑慮……”蘇將軍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沉重與沙啞,“並非無的放矢。”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屏幕,直視陳岩的靈魂深處:“陳岩,我和龍嘯雲……認識超過三十年。他不僅是戰友,曾經更是誌同道合的同誌,是引領華夏乃至藍星科技躍遷的……燭龍之光。”
蘇將軍的思緒飄回往昔,語氣帶著深切的緬懷:“他主持的‘天穹之眼’深空探測陣列,第一個捕捉到係外類地行星的大氣光譜;他主導的‘息壤計劃’生物圈閉環係統,為火星移民奠定了基石;他提出的‘弦論統一場’假說,至今仍是理論物理的前沿燈塔……他的嚴謹、他的執著、他對未知近乎苛刻的探索欲,是刻在骨子裡的。”
“所以,”蘇將軍話鋒陡然轉冷,帶著刺骨的寒意,“當他突然調轉槍口,以‘燭龍’之名,推行那套‘絕對秩序、強製進化’的極端理念,甚至不惜引蝕星入室,背叛全人類時……帶給我們的衝擊,不亞於一場精神層麵的核爆。整個華夏高層、龍國科學界,乃至整個藍星的科學共同體,世界觀都被狠狠撕裂了一次。”
陳岩默然,他能想象那種信仰崩塌的劇痛。
“高層並非沒有質疑過。”蘇將軍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如此突兀、如此徹底的轉變,完全違背了他一生的邏輯鏈條。我們啟動過最高級彆的秘密調查,代號‘歸墟’。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甚至……犧牲了幾位最優秀的潛行者。”
他頓了頓,似乎在平複情緒:“調查結果指向一場意外——他主持的‘深藍火種’可控核聚變原型堆發生臨界事故。官方結論是事故導致他精神受創,理念極端化。但……”蘇將軍眼中銳光一閃,“‘歸墟’小組在事故廢墟深處,提取到一絲無法解析的異常能量殘留,其波動……與後來出現的蝕星汙染源,存在微弱的、難以捕捉的相似性。隻是當時,蝕星尚未顯露獠牙,我們無法建立直接聯係,線索就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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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陳岩心頭巨震,“那場事故,很可能並非意外?而是……某種‘接觸’或‘誘導’的起點?”
“這是無法證實的猜測,但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團。”蘇將軍沉重地點頭,“以龍嘯雲做科研時的恐怖嚴謹性和多重安全冗餘設計,‘深藍火種’的事故率理論上低於億萬分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叛變後的行事風格……表麵看似瘋狂激進,步步緊逼,壓迫感十足,但細究其布局——從星火大學工地的‘蜂巢’引爆,到全球‘蜂群撕裂者’網絡攻擊,再到最後‘心淵’總攻……環環相扣,精密得可怕,甚至留有後手。這絕非一個精神崩潰的瘋子能做到的,更像是一個……冷靜到冷酷的棋手,在下一盤我們暫時無法看清全貌的大棋。”
蘇將軍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要刺穿陳岩眼前的屏幕:“他這種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將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和意誌,完全寄托在一個寄生性的影武者碎片之上?甚至在虛擬世界用如此‘張揚’的方式做最後一搏?這不符合他的邏輯!更像是一種……刻意的表演,或者……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轉移’!”
陳岩感到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蘇將軍的分析,將他心中模糊的疑慮瞬間具象化、尖銳化。龍嘯雲的“隕落”,確是處處透著詭異的不協調感。
“將軍,”陳岩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您懷疑……他真正的核心意識,或者說,他叛變的根源,甚至他可能掌握的、超越影武者的關於蝕星的秘密……並未消失?”
“是。”蘇將軍斬釘截鐵,“影武者,或許隻是他擺在台前吸引火力的‘盾’,甚至是他達成某個更深層目的的‘燃料’!而他真正的‘火種’,可能早已以某種我們無法察覺的方式轉移、蟄伏,或者……指向了某個我們尚未觸及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