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是如同無邊紗幔般緩慢飄蕩的淡灰色星雲。“翠玉之星”靜靜懸浮其中，如同暴風雨後終於尋得一處避風港的孤舟。引擎的轟鳴降至最低，隻有船體內部係統運轉的輕微嗡鳴和船員們劫後餘生的粗重喘息聲。
庫珀船長的問題，如同沉重的石塊投入暫時平靜的水麵，在每個人心中蕩開漣漪。所有幸存船員——老煙槍、鐵砧、導航員、主桅法師，乃至其他正在檢查船體損傷的成員，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淩薇，以及她腳邊那個散發著不祥波動的金屬箱子上。
甲板上的氣氛，從逃出生天的慶幸，迅速轉變為凝重和審視。
淩薇深吸一口氣，壓製著【星辰倦怠】帶來的虛弱感，她知道必須給出解釋，至少是部分解釋。她整理了一下思緒，迎著庫珀船長銳利的目光，緩緩開口：
“星核碎片，是我在剃刀黨老巢偶然發現的。告死鴉正在全力搜尋它，並與剃刀黨爆發了衝突。我卷入其中，為了脫身，不得已帶走了它。”她省略了具體細節，但點明了關鍵。
“至於那個坐標……”淩薇頓了頓，選擇性地透露，“來自諾莫瑞根的一個……特殊存在。它自稱‘監督者’，是星球監管ai的聚合意識之一。它主動聯係我，提供了這條路徑，條件是……它希望獲取我與星核碎片接觸時的部分數據。”
“監督者？”庫珀船長眉頭緊鎖，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甚至可能打過交道，“那個神出鬼沒的數據幽靈？它為什麼要幫你？又為什麼要你的數據？”
“它稱我為‘有趣的變量’。”淩薇重複了監督者的話，“它似乎對‘命運’、‘竊取’這類概念，以及我接觸過的某些……古老物品感興趣。”她暗示了虛空鱗片，但沒有明說，“至於幫我們，或許是因為我們攪亂了局麵，成為了它觀察的‘變量’，又或者……它和告死鴉並非一路。”
庫珀船長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控製台，顯然在快速消化和判斷這些信息。其他船員也麵麵相覷，監督者的名頭他們大多聽過，那是一個神秘而超然的存在，其動機難以揣度。
“數據交換……”主桅杆上的法師緩緩落下，兜帽下傳出低沉的聲音，“與這種存在進行數據交易風險極高，你的靈魂印記和力量本質都可能暴露。”
“我知道風險。”淩薇坦然道，“但當時我們沒有其他選擇。”
庫珀船長終於再次開口，語氣沉重：“那麼，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個！”他用手指重重指向那個金屬箱子，“諾莫瑞根的星核碎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玩意兒就是個不斷散發信號的災難信標！告死鴉不會放棄，諾莫瑞根官方恐怕也已經將我們列為最高通緝目標！帶著它，我們無論在星界的哪個角落，都不得安寧！”
“我們可以把它扔了！”老煙槍忍不住插嘴，獨眼中帶著後怕，“就扔在這片星雲裡！讓那些瘋子自己來找！”
“不行。”導航員立刻反駁，“星核碎片能量不穩定，隨意拋棄可能導致不可預測的能量爆發，甚至引發空間塌陷。而且，它的信號太強了，就算扔了，彆人也能輕易找到，我們反而失去了主動權。”
“那難道要還回去？”鐵砧工程師從引擎室探出頭，臉上滿是油汙，“還給諾莫瑞根？我們剛剛才炸了他們的星港，打爆了他們的船！現在回去不是自投羅網？”
“或者……交給星界聯盟？或者其他中立勢力？”有人提議。
“價值太高，懷璧其罪。任何得到它的勢力，都可能引發新的爭端，我們同樣無法脫身。”庫珀船長否定了這個想法，他看向淩薇，眼神深邃，“淩薇船員，碎片是你帶來的。在你看來，我們該如何處置它？”
壓力再次回到了淩薇身上。她看著那個箱子，腦海中飛速權衡。丟棄、歸還、上交，似乎都不是好選擇。監督者暗示告死鴉所圖甚大，這塊碎片很可能隻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或許……這塊碎片本身，也蘊含著某種關鍵信息？
她回想起之前接觸碎片時，那種星辰般浩瀚古老的感覺，以及【命運竊奪者】核心與之產生的微弱共鳴。
“或許……我們可以嘗試‘理解’它。”淩薇語出驚人。
“理解？”庫珀船長挑眉。
“是的。”淩薇思路逐漸清晰，“監督者想要數據，告死鴉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它，這塊碎片本身也蘊含著龐大的星辰之力和未知信息。如果我們能破解它的一部分秘密，哪怕隻是弄清楚它為什麼不穩定，為什麼散發特定信號，或者告死鴉到底想用它做什麼，我們或許就能掌握主動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動逃亡。”
她看向庫珀船長和眾船員：“‘翠玉之星’是一艘探索船，不是嗎？探索未知，本就是我們的使命之一。現在，一個巨大的未知就在我們麵前。”
甲板上陷入了一片寂靜。淩薇的提議大膽而瘋狂，充滿了不確定性。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打破目前僵局的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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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珀船長凝視著淩薇，似乎在評估她的決心和這個方案的可能性。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也有一絲被點燃的火焰：“你說得對，‘翠玉之星’的使命是探索。但探索星核碎片……這風險遠超我們以往的任何任務。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非常非常謹慎的計劃。”
他直起身，恢複了船長的威嚴：“首先，我們必須確保碎片信號被儘可能屏蔽。鐵砧，你帶人用船上最好的屏蔽材料，在貨艙臨時搭建一個隔離力場，強度開到最大！不能完全屏蔽，也要儘量減弱！”
“是，船長！”鐵砧立刻領命，帶著幾個工程隊員忙碌起來。
“其次，我們需要情報。”庫珀船長看向老煙槍和導航員，“老煙槍，嘗試用加密頻道聯係我們在諾莫瑞根和星界聯盟的線人，打聽官方對我們的通緝等級，以及告死鴉的最新動向。導航員，分析我們當前坐標的安全性，並尋找附近可能存在的、適合暫時藏身並進行研究的星域或空間站。”
“明白！”
“交給我！”
“最後，”庫珀船長的目光回到淩薇身上，帶著一絲鄭重，“淩薇船員，既然提議是你提出的，那麼對碎片初步的、非接觸性的感知和分析任務，就交給你。利用你的……特殊天賦。記住，絕對禁止直接接觸或試圖吸收能量！我們承受不起第二次能量爆發。你的任務是觀察、感應，尋找任何異常的符文結構、能量流動規律或者……精神殘留印記。有任何發現，立刻彙報！”
“明白，船長。”淩薇點頭。這正是她所期望的。
“會議結束，各自行動！”庫珀船長一揮手，“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在追兵再次鎖定我們之前，找到出路！”
船員們迅速散去，各司其職。甲板上隻剩下庫珀船長和淩薇，以及那個被工程隊小心翼翼抬往貨艙的金屬箱子。
庫珀船長走到淩薇身邊，看著窗外無儘的灰燼星雲，低聲道：“淩薇，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星核……涉及到一個世界最根本的力量。玩弄這種力量，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我明白，船長。”淩薇看著他那飽經風霜的側臉，“但有時候，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隻有直麵危險，才能找到生機。這是我的……‘命運’。”
庫珀船長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向船長室。他需要計算接下來的航線和應對各種可能性的方案。
淩薇也走向貨艙，準備開始她對星核碎片的首次“探索”。她知道這極其危險，但體內那枚微微發熱的虛空鱗片和【命運竊奪者】的本能，都在驅使著她去接近、去理解這股星辰之力。
就在她即將踏入貨艙時，手腕上的芯片再次傳來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數據波動，監督者的信息如同風中殘燭般飄來：
“……信號……微弱……監聽……小心……烏鴉……已鎖定……大致……方向……”
信息戛然而止，似乎監督者的通訊也受到了某種乾擾或限製。
淩薇的心猛地一沉。
告死鴉……已經大致鎖定了他們的方向？
時間，真的不多了。
歐皇的抉擇，將帶領“翠玉之星”走向未知的深淵，還是絕境中的曙光？答案，或許就隱藏在那塊冰冷的星辰碎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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