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光,沒有暗,沒有聲音,沒有物質。淩薇的意誌墜入了一片無法用任何感官描述的“存在”。這裡是神骸的規則核心,一個由純粹混沌邏輯構成的、不斷自我崩壞又重組的“邏輯地獄”。
無數相互矛盾、自我否定的法則如同狂暴的旋風,撕扯著她的意識。她“看到”“1+1=3”與“1+1=0”同時成立又互相湮滅;她“感受”到“時間倒流”與“時間停滯”在她的意識層麵激烈衝突;她“理解”了“存在即虛無”與“虛無即存在”這種終極悖論帶來的認知崩潰感。
她的秩序覆蓋程序,如同投入硫酸中的一片雪花,剛一啟動,就被周圍無窮無儘的混沌邏輯瘋狂侵蝕、瓦解!程序運行的每一個步驟,都遭遇了無數種悖論式的乾擾和扭曲。試圖定義“穩定”,周圍立刻湧現出億萬種“不穩定”的證明;試圖構建“因果”,立刻有無數“無因之果”和“無果之因”將其淹沒。
這不僅僅是力量的對抗,更是認知層麵的汙染!淩薇感覺自己的思維正在被強行撕裂,邏輯變得支離破碎,連“自我”這個概念都開始模糊、動搖。神骸那浩瀚的意誌如同這片邏輯地獄本身,冰冷地注視著她,如同注視著一滴即將融入大海的水珠。
【放棄……無意義的……結構……】
【融入……本質……】
冰冷的意念不再是外部的衝擊,而是直接從她瀕臨崩潰的思維中滋生出來,仿佛是她自己的念頭。無數被神骸吞噬的文明、生靈殘留的絕望與瘋狂,如同潮水般湧來,試圖將她同化。
不行!不能迷失!
淩薇死死固守著意識最深處那一點熾金色的光芒——那是她與“源點”最後的、最本質的連接,是她“存在”的最終定義!她回憶著伊莉絲決然的眼神,回憶著先驅者回廊中那些沉重的碑文,回憶著星辰運轉的軌跡,回憶著……“秩序”本身帶給生命的意義與美好!
這些記憶和信念,構成了她對抗邏輯地獄的最後壁壘。
但壁壘正在被快速侵蝕。秩序覆蓋程序的運行舉步維艱,幾乎停滯。她的意誌如同風中的殘燭,光芒越來越微弱。混沌的法則正在滲透進來,改寫她的認知,將她拉入永恒的瘋狂與虛無。
就在她意識即將徹底渙散,那點熾金光焰也即將熄滅的刹那——
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純淨的乳白色光點,如同穿越了萬古時空,突兀地在她瀕臨崩潰的意識核心中亮起!
那光點的氣息……是伊莉絲!是“星語之鑰”崩碎後,殘留的最後一點純粹印記!它不知何時,竟然與她自身的“源點”產生了最深層次的融合,在此刻她意誌最薄弱的關頭,被激發了出來!
這並非力量,而是一段信息,一個……“坐標”,一種……“共鳴”的引子!
伊莉絲那帶著決然與希望的最後話語,仿佛在她靈魂深處再次響起:“……帶著……希望……活下去……”
與此同時,在這片邏輯地獄的某個極其深邃、連神骸主體意誌都似乎未曾完全掌控的角落,一點與這乳白光點同源的、更加古老、更加微弱的共鳴,被悄然引動了!
那是……另一塊“秩序”的碎片?或者說,是某種與“神骸”同等級彆,但性質截然不同的……古老存在的殘留印記?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洶湧的混沌邏輯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微不足道的一絲凝滯!
對於常人而言,這凝滯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將自身意誌和“秩序覆蓋”程序壓縮到極致、在邏輯層麵進行超高速對抗的淩薇而言,這萬分之一秒的凝滯,如同在永恒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道轉瞬即逝的裂縫!
抓住了!
淩薇那近乎湮滅的意誌,在這一瞬間,爆發出最後、也是最璀璨的光芒!她沒有試圖去理解那異種共鳴的來源,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伊莉絲印記為何在此刻顯現。她將這萬分之一秒的機會,全部灌注到了那近乎停滯的秩序覆蓋程序之中!
程序的核心邏輯,在這一刻,發生了極其細微卻至關重要的偏轉!它不再試圖去“覆蓋”所有混沌規則那是不可能的),而是精準地鎖定了因為那異種共鳴出現、而導致神骸內部混沌邏輯產生的那一絲極其微小的……“不協調”點!
就像一台精密機器中,因為一顆微塵而出現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卡頓!
秩序覆蓋程序,如同最狡猾的病毒,放棄了正麵進攻,而是沿著這“不協調”點,強行鑽入了神骸邏輯體係一個更深層、更基礎的規則循環之中!
【……?!】
神骸那一直冰冷的意誌,第一次傳遞出了清晰的、帶著一絲意外和……震怒的波動!
它感覺到了!這個渺小的“秩序餘燼”,竟然沒有在邏輯地獄中被瞬間同化,反而找到了它體係深處一個連它自己都未曾完美彌合的、古老遺留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