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我發了瘋似的揍了張左明一頓,這瘋子好像真被我打怕了,也餓怕了。雖然還是瘋瘋癲癲,時不時傻笑流口水,或者半夜突然驚醒鬼叫,但至少不敢再故意把屎尿拉在炕上,吃飯也老實多了,給啥吃啥,不敢再掀碗。
我也懶得跟他多廢話,更沒什麼好臉色。每天到點把飯端過去,看著他吃完,收拾了碗筷就走。給他擦洗身子、換衣服的時候,動作也麻利得很,像處理一件沒生命的物件,心裡半點波瀾都沒有。恨嗎?好像也淡了,就是麻木,一種被生活磨礪出來的、硬邦邦的麻木。
倒是張老栓,不知道從哪天起,開始默默地幫我分擔一些伺候張左明的活兒。
起初,我隻是發現西屋的炕席好像乾淨了些,沒那麼大味兒了。後來有一次,我中午從地裡回來,正好看見張老栓端著一盆臟水從西屋出來,手裡還拿著塊濕漉漉的破布。他看見我,眼神有點躲閃,低著頭,悶聲說:“……給他擦了一把……身上味兒大。”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從那天起,張老栓好像就接過了給張左明擦洗、收拾床鋪的活兒。他動作慢,但很仔細,有時候我進去,能看到張左明身上穿著乾淨的舊衣服,雖然破,但沒那股子餿味兒了。炕席也總是潮乎乎的,像是剛擦過。
張老栓還是不怎麼說話,整天悶著頭。但我能感覺到,他看我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樣了。少了點畏縮和死氣,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愧疚?或者是看到我一天天累死累活,心裡過意不去?
他偶爾會偷偷塞給力力一個烤紅薯,或者默默地把院裡壞了的鋤頭把兒換掉。這些細微的改變,像石頭縫裡偶爾鑽出的一絲綠芽,雖然微弱,卻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家,有了一點不一樣的氣息。我嘴上不說,心裡卻明白。這個窩囊了一輩子的公公,或許是真的覺得我太難了,想用他笨拙的方式,幫我一把。
可這剛有的一點平靜,就像水麵上的浮萍,底下指不定藏著什麼暗流。張左騰那個陰魂不散的畜生,是見不得我們有一天安生日子過的。
夏天雨水多,地裡的水稻正抽穗,最需要水的時候。我天天往田裡跑,看著那綠油油的稻苗,心裡盤算著秋收能打多少糧食,能賣多少錢,力力秋天上學的學費能不能湊齊。這稻田,是我和力力活下去的最大指望。
這天一大早,我照例去田邊看水。還沒走到跟前,我就覺得不對勁。田埂上好像有個大口子!我心裡一緊,趕緊跑過去一看,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把我家稻田靠近水渠那邊的田埂,扒開了一個一尺多寬的大口子!稻田裡的水,正嘩嘩地往外流,都快見底了!旁邊的水渠裡,水倒是漲了不少,明顯是流到下遊去了!而下遊那片稻田,正是張左騰家的!
我看著那不斷流失的水,看著腳下漸漸乾涸的泥地,再看看下遊張左騰家那片水光瀲灩的稻田,一股邪火“噌”地直衝腦門!不用想,肯定是張左騰這個王八蛋乾的!他嫉妒我家稻田長得好,又不敢明著來,就使這種下三濫的陰招!斷人水源,這跟殺人父母有啥區彆?!這是要絕我和力力的活路啊!
我氣得渾身發抖,血往頭上湧!以前他欺負我,占我屋子,搶我糧食,我忍了!現在,他敢動我地裡莊稼,動我和力力的命根子!我他媽要是再忍,我就不是吳香香!
我轉身就往家跑,衝到灶房,抄起那把磨得鋒利的鐵鍬,扛在肩上就往外衝!張老栓看見我這樣子,嚇了一跳,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我沒理他,徑直衝出了院子。
我扛著鐵鍬,一路疾走,胸口劇烈起伏,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路上碰到幾個村民,看見我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都嚇了一跳,紛紛避讓。
我直接衝到張左騰家的稻田邊上。他家稻田果然水汪汪的,稻苗長勢正好。我二話不說,掄起鐵鍬,朝著他家靠近水渠那邊的田埂,狠狠地挖了下去!
“噗嗤!噗嗤!”鐵鍬鋒利的刃口切進泥土裡,幾下就挖開了一個比我家田埂上更大的口子!渠水混合著他家稻田裡的水,立刻洶湧地往外流,灌進了旁邊的排水溝裡。
我像不知道累似的,一鍬接一鍬地挖,把口子挖得越來越大。泥水濺了我一身一臉,我也顧不上擦。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你敢放我的水,我就敢放乾你的田!看誰狠!
正挖得起勁,身後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尖叫:“吳香香!你個瘋婆子!你乾什麼?!”
是王小麗!她大概是聽到動靜跑來的,看見她家田埂被挖開,水嘩嘩地流,心疼得臉都扭曲了,張牙舞爪地就要衝過來撓我。
我猛地轉過身,手裡緊緊攥著鐵鍬把,眼睛血紅地瞪著她,聲音嘶啞地吼道:“乾什麼?你眼瞎嗎?!你家張左騰乾的好事!敢扒我家田埂放水?斷我活路?我就敢挖你家田坎!放乾你家田!來啊!有本事讓你男人出來!看我不一鐵鍬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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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股不要命的狠勁,把王小麗鎮住了。她看著我手裡明晃晃的鐵鍬,和我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嚇得往後縮了縮,嘴上卻不服軟:“你……你血口噴人!誰看見我家左騰扒你家田埂了?說不定是你自己沒看好,被水衝垮的!”
“放你娘的狗屁!”我指著下遊還在不斷流失的水,“水都流你家田裡了!還敢狡辯!你去叫張左騰出來!當麵對質!看他敢不敢承認!”
王小麗被我噎得說不出話,隻是跳著腳罵:“瘋子!潑婦!我跟你拚了!”但她隻敢罵,不敢真上前。
我也不理她,繼續揮鍬挖她家的田坎。直到把他家田裡的水放得差不多了,田底都露了出來,我才停下。我拄著鐵鍬,喘著粗氣,看著一片狼藉的田埂和王小麗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心裡湧起一股近乎殘忍的快意!
“王小麗!你給我聽好了!”我一字一頓,聲音冰冷,“回去告訴張左騰!從今往後,你們再敢動我家一根稻苗,放我一滴水!我就不是挖田坎這麼簡單了!我豁出這條命,也要跟你們同歸於儘!不信,就試試!”
說完,我扛起鐵鍬,轉身就走。留下王小麗在原地哭天搶地,和一片汪洋的排水溝。
回到自家田邊,我看著那個被扒開的口子,心裡一陣刺痛。水已經流得差不多了,稻苗有些已經打蔫了。我默默地把口子堵上,又去上遊引了點水進來。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我知道,我跟張左騰的仇,這下是結得更深了,不死不休。但我不怕。以前我忍讓,換來的隻是變本加厲的欺負。現在,我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們狠,我比他們更狠!他們不要臉,我就把臉皮踩在腳下!
這個世道,軟弱和善良,隻會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要想活下去,活得有點人樣,就得亮出獠牙,豁得出去!
我扛著鐵鍬往家走,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雖然田裡的損失讓我心疼,但心裡那股憋屈了多年的惡氣,好像終於吐出來一些。從今往後,誰也彆想再輕易拿捏我吳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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