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熱得人喘不過氣,知了叫得人心煩意亂。自打張左明去了糧站,張左騰包了地,我這心裡頭,就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院裡冷清得嚇人,就剩我和那堆越來越賣不出去的珠子料。
我不能坐以待斃!趙支書說得對,得變!
白天,我把力力和小花送去村小學。力力十二虛歲)了,個子躥得快,懂事了不少。小花也七八歲了,紮著兩個羊角辮,蹦蹦跳跳的。看著孩子們背書包進學校的背影,我這心裡,才有點熱乎氣。再難,也得供孩子念書!
送完孩子,我就揣上幾個窩頭,往鎮上跑。我得去找活路!
鎮上是真熱鬨了。新開的廠子冒出好幾個,機器“轟隆隆”響,穿著工裝的年輕人進進出出。我厚著臉皮,一家廠子一家廠子地問,見著像管事的人就湊上去搭話。
“領導,廠裡需不需要外包活兒?縫衣服邊、釘扣子啥的,我們都能乾!”
“大姐,我們手巧,價錢好說!”
可人家要麼擺擺手說“廠裡活兒忙,不外包”,要麼上下打量我幾眼,愛搭不理。跑了一天,鞋底磨薄了,嘴皮子說乾了,一點眉目都沒有。
回到家,累得癱在門檻上。看著冷鍋冷灶,心裡涼了半截。難道……真沒路走了?
更讓我心寒的是,村裡開始刮起一股邪風。
起初是些閒言碎語。我去井台挑水,聽見幾個長舌婦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看見我,立刻散開,眼神躲閃。我沒在意,嚼舌根子嘛,常有的事。
可沒過兩天,這風就刮到家裡來了。
那天下午,小花從外麵玩回來,眼睛紅紅的,小嘴撅得老高。我放下手裡的活兒,問她:“咋了?誰欺負你了?”
小花“哇”一聲哭出來,撲到我懷裡:“娘!他們說……說你不是我親娘!說我親娘叫小鳳!早就死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了!渾身血都涼了!小鳳?這名字……是張左明以前那個短命的拚頭!小花……確實不是我親生的,是她娘受不了張家越來越壓迫的氛圍之後選擇丟下小花跑的,後麵不知怎麼滴就鄰村光棍強了殺了丟大力隴水庫,還把看水庫的張左明嚇瘋嚇癱了,一癱就是這麼多年,我就成後娘。可這事,村裡老一輩知道,年輕一輩和小孩子,根本不清楚!誰這麼缺德,跟孩子說這個?!
我強壓著火,擦著小花的眼淚:“胡說八道!誰跟你說的?”
小花抽抽搭搭:“是……是伯娘跟彆人說的,我聽見了……”
王小麗!又是這個爛貨!她這是往我心口捅刀子啊!
我氣得渾身發抖,抱起小花就往外衝。我要找王小麗這個長舌婦算賬!
剛出院門,就看見王小麗正跟幾個婆娘在樹蔭下納鞋底,說得唾沫橫飛。看見我,她故意提高嗓門:“哎,有些人啊,自己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女兒,就霸著彆人的娃當親生的!可憐那小鳳哦,死了都沒人惦記!”
我血往頭上湧,衝過去指著她鼻子罵:“王小麗!你滿嘴噴糞!再胡咧咧,我撕爛你的嘴!”
王小麗叉著腰站起來,陰陽怪氣:“咋?我說錯了嗎?小花是不是小鳳生的?你是不是後娘?村裡誰不知道?咋的,當後娘還不讓人說啊?”
周圍婆娘都圍過來看熱鬨,指指點點。
我氣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硬是憋了回去。不能哭!哭就輸了!
我咬著牙,一字一頓:“王小麗,我是不是親娘,用不著你操心!我對小花咋樣,全村人都看著!比你這種黑心爛肺、整天搬弄是非的強百倍!你再敢跟孩子胡說八道,我跟你沒完!”
說完,我抱起哭得直抽抽的小花,轉身就走。身後傳來王小麗尖利的罵聲和婆娘們的議論聲。
回到家,我關上門,腿一軟,坐在地上。小花趴在我懷裡,哭得睡著了,小臉上還掛著淚珠。我看著孩子,心裡像刀絞一樣疼。
後娘咋了?後娘就不是娘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小花拉扯大,疼她比拉力力還上心!現在倒好,一句“不是親生的”,就把我的心血全抹殺了!
張左明晚上回來,看我臉色不對,問咋了。我憋著氣,把事說了。
他聽完,臉色鐵青,拳頭攥得“嘎嘣”響,轉身就要往外衝:“我找他們算賬!”
我一把拉住他:“你找誰算賬?沒憑沒據,她能認?打一架?讓全村看笑話?”
張左明僵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最後狠狠一拳砸在牆上,蹲在地上不吭聲了。
這一夜,我又沒合眼。謠言像瘟疫,傳得飛快。第二天,力力放學回來,悶悶不樂。我問咋了,他低著頭說:“同學……都說妹妹是沒娘的孩子……說我娘是小花後娘的……”
我聽著,心像被針紮了一樣。連孩子在學校都受欺負!
更可氣的是,連幫我乾活的最後兩個婆娘,也來找我辭工,說話吞吞吐吐,眼神躲閃。我知道,她們是怕沾上我這“是非”,怕被王小麗那夥人排擠。
手工活攤子,徹底黃了。院裡那堆珠子料,像座小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路,好像真走到頭了。前有打工潮衝擊,後有惡毒謠言,我吳香香,真是四麵楚歌!
可我能倒嗎?不能!我倒下了,力力小花咋辦?讓人欺負死?
我看著睡熟的倆孩子,咬著牙爬起來。謠言怕什麼?越怕越來!王小麗,你想用這臟水潑倒我?做夢!
手工活乾不成,我就想彆的法子!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明天,我再去鎮上!我就不信,這麼大個鎮子,沒我吳香香一口飯吃!
張左明,你在糧站端你的鐵飯碗!王小麗,你嚼你的舌根子!我吳香香,偏要在這爛泥坑裡,刨出一條金光大道來!
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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