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一天比一天涼，風吹在臉上，有點割人。可我這心裡頭，卻像揣了個小火爐，一天比一天熱乎。自打在李姐攤子上安頓下來，日子總算有了點奔頭。
李姐這人，麵冷心熱。乾活時候要求嚴，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可私下裡，對我跟孩子，真是沒話說。知道我帶著倆孩子住那破棚子，她沒說什麼，但隔三差五，會塞給我一點賣剩的碎布頭，或者有點瑕疵但還能用的發卡、皮筋，讓我拿回去給孩子用。有時候收攤早，她還會多買個肉包子，硬塞給我：“帶回去，給孩子們添點油水。”
我拿著這些東西，心裡頭滾燙滾燙的。這恩情，我記下了！乾活更是拚了命，起早貪黑，從不叫苦叫累。李姐攤子上的活，我越來越熟，紐扣分幾種，發卡啥價，毛線咋配，閉著眼睛都能摸清。來拿貨的老客戶，都誇我能乾，說李姐找了個好幫手。李姐臉上有光，對我也更放心了，有些零碎錢，也敢讓我經手了。
日子緊巴巴，但踏實。每月三十塊錢工錢，李姐從不拖欠。管一頓午飯，我能省下不少。加上我省吃儉用，那二十塊老本，居然還剩下十幾塊沒動。我和孩子從兩塊錢一晚的破棚子，搬到了稍微像樣點的大雜院，租了間小偏房，雖然還是又小又暗，但至少不漏風不漏雨，有張像樣的木板床。力力和小花臉上，也有了點肉，見了我。笑得天真，
可我心裡，始終壓著塊大石頭——孩子上學的事力力12歲了馬上小學畢業了。小花也8歲了，在村裡，一直讀著，可在這城裡，我剛剛安頓下來，耽誤了兩個孩子上學的時間，我心裡急得像貓抓。可兩個孩子怎麼樣都去上學的，學費書本費，交完學費，所剩無幾，這剩下的剛夠糊口，
第二天中午吃飯，我鼓了半天氣，才吞吞吐吐地跟李姐開口：“李姐……有……有個事，想求您幫個忙……”
李姐正扒拉飯，抬頭看我：“啥事？說。”
我低著頭，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是……是力力和小花……他們……耽誤了上學時間……可我……我不知道這邊學校能不能進的去？……”
話沒說完，我鼻子一酸，說不下去了。
李姐放下筷子，看著我，沒說話。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怕她嫌我事多，怕她為難。
過了好一會兒，她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得愁這個事。孩子們上學的事情。”她頓了頓，看著我，“學費的事，你彆急。我認識附近小學的王校長，回頭我去說說。學費……我先給你墊上，你以後從工錢裡慢慢扣，啥時候有啥時候還，不著急。”
我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墊學費？慢慢還？
“李姐……這……這咋行？那麼多錢……”我聲音都抖了。
“有啥不行的？”李姐拿起筷子，繼續吃飯，語氣很平常，“孩子上學是正事，不能耽誤。錢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好好乾，還能還不上這點錢？”
我看著她平靜的臉，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像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我“噗通”一聲就給李姐跪下了，抱著她的腿，放聲大哭：“李姐！謝謝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我吳香香這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
李姐趕緊把我拉起來，眼圈也有點紅：“快起來！這是乾啥！誰沒個難處？我能幫一把是一把。好好把孩子拉扯大，比啥都強！”
她掏出有點發黃的手絹，給我擦眼淚：“彆哭了，趕緊吃飯！下午還得乾活呢！”
我抹著眼淚，重重點頭。這頓飯，我吃得格外香，也格外沉。這恩情，太重了！
沒過兩天，李姐真把事辦成了。她帶著我，買了點水果，去了趟附近的光明小學。王校長是個和氣的矮胖老頭，聽李姐說完情況，又看看我身邊怯生生的力力和小花，點了點頭：“孩子上學是大事。學費可以緩交，書本費我們先墊著。明天就來報到吧，插班讀，可能跟不上，得讓孩子多用功。”
我千恩萬謝，差點又跪下。
從學校出來，我一手拉一個孩子，感覺像踩在雲彩上，輕飄飄的。力力和小花聽說能上學了，小臉興奮得通紅，蹦蹦跳跳。
“娘，我真的能在這邊上學了？”力力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的。
“能！明天就去！”我摸著他的頭，心裡酸澀又驕傲。
“我也要上學！像哥哥一樣！”小花奶聲奶氣地說。
“好！都上！好好上！給娘爭氣！”我摟緊他們。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給孩子們換上最乾淨的衣服雖然是帶補丁的），送他們去了學校。看著他們小小的背影走進校門，我站在門口，久久不願離開。眼淚又模糊了視線，但這次，是高興的淚。
孩子上學了，我這心，才算真正落到了實處。在義烏，我們娘仨，算是紮下根了！
為了多掙點錢，早點還清李姐的債，也讓孩子過得好點，我乾活更拚了。除了李姐攤子上的活，我還攬了點私活。隔壁攤老王叔，有時候貨多忙不過來，我會抽空幫他打包，他給我點零錢。晚上回去，我還接了點縫縫補補的活兒，給附近工地上的光棍漢補衣服、納鞋底，雖然錢少，但積少成多。
李姐看在眼裡，沒說什麼，但有時會故意多給我點輕鬆的活兒，或者早點收攤，讓我能回去照看孩子。我心裡明白，更是感激。
日子就像義烏江的水，嘩啦啦地往前流。雖然辛苦，但有盼頭。力力和小花也爭氣，學習用功，老師都誇聰明。每次看到他們拿回打著紅勾勾的作業本，我這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有時候夜深人靜，我看著窗外義烏的燈火，會想起婺城那個破家，想起張左明。心裡不是不恨，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離開他，是我這輩子最對的決定！
張左明，你在你的賭桌邊爛掉吧！我吳香香，帶著孩子，在義烏，活出人樣來了！
這路，還長著呢！但我相信，隻要肯乾，肯拚，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義烏，這片熱土，我吳香香，來了，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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