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牛肉……牛肉要老了，鄭觀棋慌忙伸手去撈，還有羊肉……哎嘿，我的了！牛肉丸在湯裡上下沉浮，翻滾一圈漂到鄭觀棋麵前。
【它自己送上門來的！我的了！】他欣然接受牛肉丸的投奔。
【沒熟，勸你放下，當然如果這也是你的獨特愛好，那我沒話說，】金閃閃歎氣，【以及你沒注意到桌上氣氛不對嗎？】
嚼嚼嚼——忙碌的嘴停下，他把邦硬的牛肉丸放歸，終於把視線從鍋上移開：【怪不得吃得都不香了，原來是沒人跟我搶嘞。】
金閃閃看一眼他滿滿的碗：【沒見得。】
林嵐山已經儘力在控製自己的壞情緒，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隊友——在這樣和諧美好的氣氛裡。可是吳瞿的眼神很擔憂；曲音江時不時抬頭，金燦燦的眼睛裡寫的也是擔心；史君鈺雖然在克製，可是也是控製不住，偶爾會瞟他一眼。
可能桌上也隻有鴉舟在專心和火鍋做鬥爭，其他人的眼神幾乎要把他淩遲。頂上嵌進天花板的燈很亮，他像是被一層一層剝開，被窺視他陰暗的、可悲的、無能的內核。
他無法忍受他們的關切，他知道這無法怪罪給任何人，如果有罪……也該是他有罪。
彆看了……彆看我，我會因為自責和悲哀無法注視你們的眼睛。
“你們先吃，我去趟廁所。”林嵐山點頭，嘴角強行扯開微笑，他儘量保持正常輕鬆的語氣，“馬上回來。”
他離開包間，四個人立馬開口。
吳瞿擔憂地摳手：“嵐山哥情緒不對，他從今天去執行白鴿計劃就不對勁。”
史君鈺歎氣：“小吳瞿呀，他從來就沒有放過自己，從剛開始遇見到現在，他不是今天才不對的，他是壓抑太久才爆發。”他們該從哪裡開始安慰他？難道連悲傷的權力都不給他嗎？
“嵐山哥……太壓抑了，”曲音江慢慢說話，她抬頭，燈光對於他來說，太亮了，在黑暗裡呆了很久的人一下子被拖到光裡會被光明刺傷的，他好不容易一個人走這麼遠才回來，好辛苦，“我們的擔憂給他帶來了負擔。”
鄭觀棋左看看右看看，在一片擔憂和複雜的思緒中選擇——打開手機發語音：“我去看看大山哥帶紙了沒，我看他出去的挺急的。”
三人：？
他沒給他們回答的機會，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留戀地看一眼飯碗，抓著桌上的餐巾紙盒衝了出去。
史君鈺歎氣，雙手一拍，豁然開朗：“沒關係的……沒關係的，相信他，也相信鴉舟，他是個很神奇的人。”
或許現階段嵐山需要的根本不是關照和同情的眼神，他需要整理思緒，需要適應光，他們隻需要好好活著，陪著他，用時間告訴他一切都會過去，傷口會愈合。
“那麼，我們也要開心起來，”曲音江和他們對視，“在他們回來之前，給大家倒點可樂怎麼樣？”
史君鈺和吳瞿舉手：“我們去拿杯子！”
【你怎麼跑路了？】
在門口詢問是否需要添加菜品或湯底的店員看著一個黑乎乎的身影竄出去，手裡抓著黃澄澄的餐巾紙盒，感慨：真急啊，看起來是肚子不舒服。
【我覺得他們要開始講一些深奧的東西了，就是那種聽又聽不明白，還要去動腦子思考的東西……算了，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懂了。】他故作深沉，老氣橫秋。
金閃閃：【？】
林嵐山在看自己，對著鏡子，他看見一張憂鬱的臉，一雙隱藏著不知名情緒的眼睛，他開始對自己感到陌生。
手撫摸上鏡子，他觸碰到鏡子裡自己的眼睛，這是誰？這是曾經被曲音江，被吳瞿，被史君鈺稱讚過的——純淨的眼睛嗎？
『嘻嘻，你看看你自己，其他人都沒變，他們依然像群星般閃耀，而你呢？曾經耀眼的太陽？你已經變啦！承認吧，承認自己是個失敗者，你怎麼還不去死！你活著有什麼意義？你這一次不也是什麼也沒做到？在地下城，曲音江不是你救下來的，出來後解決曲複禮你還需要和黎平鶴合作，你這不是徹頭徹尾的廢物嗎，放棄吧，放棄吧……』
“閉嘴！”他幾乎想把自己刺聾，可惜，這個聲音如影隨形，刺聾無法阻止，可惜……
“大山哥——”ai的語音拖得很長，“你在哪個坑位——”
林嵐山從鏡子裡看，鴉舟就這麼路過他的身邊，一邊走進廁所，一邊把手機音量調大。
瞬間，整個隔間響徹那聲長長的“大山哥——”，他不再關注鏡子裡什麼臉麵，什麼眼睛，他隻知道，如果鴉舟再沒看見他，整個火鍋店大概都要知道有個叫“大山哥”的，失蹤在廁所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我在這”，下一句無語調起伏的句子又開始宣傳：“你沒帶紙吧——”
他招手的動作和快要吐出口的句子停下：要不還是裝作沒看見吧。
說這時遲那時快，紅眼睛的少年鎖定了他，他第一次感到那雙紅眼睛裡的惡意，他低頭準備衝出去，電子合成音響徹雲霄：“你不是沒帶紙嗎，怎麼出來的——”
走進廁所的人麵色詭異，上下打量被黑發少年迫害的林嵐山，搖頭，拉開隔間門——看到不可名狀之物——厭惡退出——看一眼林嵐山——搖頭——換一個隔間。
林嵐山的眼神驚恐，蠱惑的聲音開始尖叫，他一點都聽不見，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句“沒帶紙，怎麼出來的”和男人嫌棄的眼神。
“救世主來嘍——”他把紙盒放在林嵐山麵前的洗手台上，“快去吧——”
“……”他欲言又止，拳頭握緊，看起來很想給鄭觀棋的頭上來一下，但是想起他還算半個傷患，他強行壓下蠢蠢欲動的手。
深呼吸好幾次，他才忍住不發火，牙齒氣得打顫，他壓著嗓子說：“你來乾什麼？”
“給你送紙——”ai語調古井無波，他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了不起的事，臉上滿是自得。
『殺……了……他……』
“還有——”鄭觀棋敲敲打打，“我來幫你拍蚊子，這個冬天怎麼這麼多蚊子，超級討厭——萬一叮上你屁——”
林嵐山沒忍住，把他的手機搶過去，調成靜音。
『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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