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道平覺得自己不能安分守己了——這詞好像是這麼用的吧。
他開始在這個並不很寬敞的房間徘徊。
桌上的藍色滿天星在他旋轉帶動的氣流下輕輕搖晃,幾朵花落在了桌上。
風停下腳步,齊道平在小胖球不解的眼神中歎氣:“聊聊嗎?……齊修遠。”
『……』他把目光投向這片空間,沒有回答。
一如他對自己的哥哥——儘管哥哥在不同的地方喊了他很多次,他沒有一次回答。
說不清是不是帶著癡怨和道不明的期待——期待一直有人期待著他,愛著他。
他對自己的行徑感到可恥和虛偽。
“齊修遠,你是上一次我在那裡遇到的齊修遠,是嗎?”齊道平把落到桌上的滿天星攏到一起,從桌子的邊緣把它們掃到手心,花在布滿繭子的手上滾動,掉落些許的粉末,鋪在陳舊的傷口上,像是下了一場雪。
沒期待“齊修遠”回答,他繼續說:“雖然你不是我弟弟,但是你好歹是我弟弟……”他把自己說迷惑了。
“算了,那些不重要,”他及時止損,擺擺手,花順著他傾斜的掌心落在地上,無聲無息,“你們都這麼擰巴……從小就是,有什麼事也不愛說,一個人縮在一起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不知道怎麼去愛你,又怎麼敘述這些愛,但是我從沒想過拋下你——”
他的弟弟是一株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花,一株不應該受傷的花。
齊道平埋怨過爸爸媽媽、埋怨過沒有魔法的星星、他埋怨過很多,唯獨沒有埋怨過弟弟。
因為無數個想要出走的夜晚,回答他無聲問題的不是高懸的星星,而是以為他睡著開始碎碎念念的弟弟。
他怎麼會怨恨自己的弟弟,這是他命定的家人。
我們從出生就在一起,心跳聲在彼此的耳畔響起,見過彼此的掛著眼淚和鼻涕泡的臉、見過彼此笑得隻剩縫的眼、見過彼此身上每一寸傷痛。
現在,更是把赤裸裸的真心剖開給對方看,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可以抹去這些已經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呢?
是因為我沒有說過,所以你就選擇性忽視了嗎?
“你說你很後悔那天沒有……自殺,”他垂眼,睫毛在臉上投下淺淺的影,“你不是負擔,你是我的家,修遠,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有時候我想,我這麼笨的人,都融不進你們的話題,但是你總是會笑著把話題繞回來……”齊道平趴在桌子上,聲音悶悶,“我也沒有你想的這麼堅強,也曾經痛得想死在角鬥場上麵……痛啊,修遠,痛……但是每次一想到有人在等我回家——我的弟弟在等我回家,我爬也要爬回去見齊修遠一麵的……齊修遠……修遠……小遠……”
“齊道平永遠都願意為了齊修遠去死……但是這對你太殘忍了。”
你已經見證過家人的離去,如果我再拋下你走,那對你也太殘忍了。
“所以,齊修遠,我詛咒你,你的哥哥詛咒你……你要和‘我’同生共死。”
“你說話吧,說說話,彆離齊道平太遠。”他把頭抬起來,失神地看向天花板。
『……對不起。』
齊道平騰的一下站起來,可憐的小圓凳被他的小腿趕到一邊,摔倒在地。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帶著隱約的幽怨。
『可是你騙人,齊道平,你騙我。』
你根本沒想和我一起死,你篡改了我的記憶,把我留在人間,一個人扛下了救世的責任。
和當年一言不發上角鬥場,又一言不發地為我治好病一樣,其實你也什麼都沒說。
“齊修遠——”齊道平仰頭,以為這樣就能和那個看不見的“齊修遠”對話,“你到底在做什麼?第一次又是怎麼回事?”
『我什麼都沒做。』
這句倒是真的,從一周目記憶恢複到現在等來他們,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計劃就被鄭觀棋攪亂了。
他想起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