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所有熟人安頓好之後,舟問他們“你們還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盛夏燦爛而美好,海灘的沙被曬得滾燙,陽光從雲端衝下,給人間帶來光明。熱浪和海浪一起撲向麵門,齊道平抖抖腳掌上的沙子,看著齊修遠、小柳條和薑宴安在那邊聊天,文化人就是不一樣,說的什麼一點理解不了。
他靠近白發白眼的少年,舟穿著齊修遠的舊衣,把長發紮成高馬尾,紅色的發帶在銀白色的發絲中格外顯眼——頭發是小柳條幫忙紮的,天使是個不折不扣的手殘。
據齊道平描述,小柳條見到舟的時候兩隻眼睛都在發光,嘴裡念念有詞:“白毛——白毛——啊啊啊啊!!這是神嗎?”
舟隻是淡定的點頭,用他端莊優雅的臉發出震撼人心的言論:“爾等見我為何不跪。”
當時快被忽悠瘸了的薑宴安差點就跪了,舟露出了計謀得逞的笑意。
亂成毛線球的思緒收回,齊道平認真思考舟提出的問題:薑叔已經答應放棄上角鬥場、帶著宴安好好生活,角鬥場所有見過神跡的人都失去了記憶;他們親口詢問小柳條在上城區的生活,得到少女含淚的否定,小柳條決定留在下城區;小遠的病好了,自己不用為了生活乾不想乾的事。
好像所有他乞求的都已經實現。
忙碌褪去,迷茫像潮水把他淹沒,舟雪原一樣遼闊的眼睛倒映出他的模樣,他無端想起旋轉飄落的雪花、覆雪的枯枝和蒼白的月亮——舟的生命是冰冷孤寂的冬。
他們的生活似乎都缺少其他更加柔和的顏色與氣息。
我們都是苦難的孩子嗎?不,舟已經挽救了所有的悲傷。
“我們去旅遊吧。”齊道平給出答案,金發有著綢緞一樣的光澤,風吹過麵龐,每一根發絲都輕盈地指向自由,他笑得開朗,像冉冉升起的星星,“我們去抓星星,和四季約會,向全世界宣告——我們來過。”
我們在這個夏天埋下一顆種子,期待它成長為想象中的模樣。
三人收拾行囊出發,小柳條和薑宴安父子並不一起去,心思細膩的小柳條說:“旅途愉快,記得回家過年。”
他們說,記得回家呀。
門口的三人回首告彆:“記住了!”
旅程的第一站是夏——鬱鬱蔥蔥、蟬鳴不止、陰晴不定的夏,舟的長發在出發前修剪變短,他對此沒有表示,甚至覺得脖子的負擔少了很多。
齊修遠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天天幫他紮頭發了。
細流淌過山澗、路過怪石嶙峋,瀑布奔湧而下、水珠迸濺,它們是水的聲音,齊修遠說:“生命也是這樣,有的潺潺靜謐,有的轟轟烈烈。”
舟點頭,把手插進細流,水從皮膚身邊路過,帶來夏日中的清涼。
完全無法理解隻是看水為什麼能悟出這麼多東西的齊道平把手插進水裡,火速抬起,把水滴往兩個弟弟臉上甩。齊修遠有點無語,但是他隻是抬起右手,把臉上的水珠抹掉。
可是白發的少年從來不慣著任何人,他的手心蓄了一捧水,嘴角上揚,猛地潑出去。
大黃毛成了落湯雞,他嘴角掛上邪笑:“既然如此——”他也捧起山泉,往舟的臉上潑。
不知道誰把水迸到了齊修遠的身上,三人開始打水仗,最後全部變成濕漉漉的樣子,他們撞進彼此的眼睛,盛夏裡,蒼藍、雪白、灼熱伴隨水汽蒸發帶來的、貼著皮膚的涼意,不約而同地,他們笑出聲。
齊修遠擰乾衣角,水流滴滴答答地落下,樹蔭下、斑駁的影裡,他們手牽手,一起跑開。
雷陣雨像個不速之客,烏雲氣勢洶洶地鋪滿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