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察了他們很久。』
『第三世界運行穩定的時候,我才決定在第四世界挑選齊修遠作為“救世主”。』
『他的哥哥可以作為他的錨點。』
這段聲音之後,畫麵開始清晰。
喧囂聲、歡呼聲、汗味、煙草味、血腥味和某些更為騷臭的氣味,排氣扇發出不堪重負的嗡嗡聲,它們像燒烤架上塗上的油,燥熱著那個年齡並不大的少年的頭腦。
他擠在人群裡,還穿著荷官的工作服,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上是驚恐和猶豫,十七歲——他已經不滿足於荷官那份工資。
薑智的手搭在少年的身上,手掌覆蓋少年略顯瘦削的肩膀:“看清楚了?現在還想上角鬥場嗎?小子,錢不是這麼賺的。你還是……”
“想。”
“什麼?”薑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把手裡的煙掐掉。
在他進場的時候,那個少年荷官攔住他,說:“你可以教我嗎?怎麼從角鬥場上活下去,我可以給你錢。”
他看著這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少年,起了惻隱之心,想帶著小孩見見世麵——見過之後就不會再想著上台了。
眼前的小孩眼裡還是害怕的,但更多的是堅定。
“我說,我還是想上台。”語氣堅定,第二遍甚至比第一遍更有力。
煙蒂被扔到地上,男人在嘈雜環境中的聲音若隱若現:“你叫什麼?為什麼?”
“我叫齊道平,我需要錢——”他豎起十根手指,“很多錢,我的手指加上你的手指都不夠。”
“家裡有親人?”
薑智沒有一口否定,這給了齊道平希望:“我弟弟的病,需要很多錢。”
歎氣聲中,少年拜了師,他和弟弟說是跟著木匠,甚至親自領著師父給齊修遠看。
他們也結識了這對父子。
『齊道平並不適合當救世主,他——殺過人。』
齊道平的第一場是和鬣狗的廝殺,一年內被揠苗助長的少年和饑餓的鬣狗,下麵的人已經開始押注,歡呼聲響起。
曾經在下麵看著的人最終站在台上,他沒有退路。
他記住了師父的話——和畜牲打不能露怯,於是他衝上去,手腳並用,頭腦被野性占據,他很快殺死了鬣狗。
一拳又一拳——拳頭狠狠錘在不再反抗的、血肉模糊的屍體上,他的渾身都是滾燙的,混亂就要把頭腦燃燒殆儘,直到巨大的歡呼聲把他喚醒。
第一場戰鬥的勝利並沒有讓他感到高興,反而,心裡的煩悶和焦慮占據了空白的頭腦。他匆匆忙忙地拜托師父處理後續,不顧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往家的方向狂奔。
他看見一場大火,沒有燒掉他們的家,卻把後來的很多話都燒沒了。
齊修遠——他的弟弟,臉上沒有半分笑意,他看著麵前的大火,把一直在寫的《星星說》一麵一麵撕下來,像是要把自己不幸的一生都撕扯掉。
火焰在跳躍,他忽然想起來,今天是弟弟的生日,他回來晚了。
看見他後,弟弟那種仿佛要消失的、仙人一樣的表情也消失了,他好像在等自己。
這個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生日歌、沒有笑容也沒有眼淚。
齊修遠更沒有再說想死的話,隻是沉默著幫他處理傷口,不知道在想什麼,齊道平也沒有提起那場火。
齊修遠是想要活著的,齊道平會讓齊修遠活下來,他把另外一種可能性壓下去,不願意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