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語笑夠了,笑出了眼淚,笑到肺裡不剩一絲空氣,他弓著腰:“誰都可以放棄c區,他關野不能,誰都可以屈服命運……他關野不能!”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都被死亡一筆帶過,那這麼多跟著他的、相信他的人會有多絕望。
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c區開始慢慢變好的,腐爛的根係在被慢慢清除,幾株新苗破土而出,幼苗們尚且不能直麵風雨,為什麼最初的點燈人卻要退出。
領袖對c區的意義太過重要,以至於,周妄語可以理解或惋惜其他同誌的放棄,卻一定會恨中途退出的關野,無論這退出的理由是什麼。
兩人在原地靜默,風吹動稻田,夕陽紅得像星星的血,鋪滿天際。但或許這也正是死在昨天夜裡的、星星的血。
椅子上的老人睜開眼,風的涼意喚醒遲鈍的思緒,老黃狗慢吞吞地站起來,他們慢慢挪回自己的屋子,佝僂的背撐起一段已經逝去的歲月。
“鴉舟,他說你知道的東西比所有人都多,那你說說……他真的會死嗎?”
『不會。』
“為什麼會死——”周妄語猛地反應過來,少年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懵了,“?”
不會死?
『不會死的,』看著伶牙俐齒的周醫生變成呆驢的模樣,鄭觀棋咧嘴笑,『這一次誰都不會死。』
『曾經有很多人都以為自己無法改變命運,可是他們隻要走兩步就會發現,一切都來得及,忍過黑暗,天就要亮了。』
林嵐山剛發現自己重生的時候絕望嗎?他絕望——比關野更甚,因為在他的背上是所有隊友的命和已經毀滅的、世界的命運。
但是他依舊走出來了,先有人為他在飄雨的荒原撐了傘,又有太陽照亮了黑暗,於是失敗的騎士重新擦亮盔甲,拿起重劍為了朋友、為了世界戰鬥。
『他隻是缺一個吵醒他的人、把倔牛拉出怪圈的人,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否認了自己的理想、否認自己擁有的一切、否認自己做過的一切,他拒絕了自己的發展和求救。』
『但是,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他鮮活的、熾熱的心臟說:我想活著、我可以改變世界。』
現在,隻需要給這堆乾柴點燃一絲火種,漫天的野火就會熊熊燃燒。
“還真是意外的回答。”周妄語扯著嘴角,“我以為你還會繼續胡扯。”
『我偶爾也是要正經一下的,不然也太打擊那些迷茫的人了,』他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光籠罩著他,像是給他附上了光環,『我的回答你滿意嗎?』
“何止滿意,我都想把關野踹了,給你捧成c區的領袖了,”周妄語笑著說,“要不你給個準音,你一聲令下——我給你黃袍加身。”
『醜拒。』少年的臉上出現了極度的嫌棄表情。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沒有和他說過他不會死嗎?”周妄語好奇地詢問,為什麼關野和他說的時候就是一副白帝城托孤的模樣,活像出師表裡的諸葛亮。
難道關野在使用他那張無敵的嘴之前就沒有去問過他口中的“領航員”和“比我強”的鴉舟嗎?
『我說過很多次啊,他沒信就是了。』鄭觀棋攤手,『所以我打算等他半死不活的時候再去撈人——作為懲罰。』
“點哪裡可以助力,我要他八分死。”周妄語點頭,開始點單。
『滴——死了麼為您接單。』甜美的ai女音回複。
他們笑起來,這次的氛圍要輕鬆很多,壓在周妄語心上的沉甸甸的山被炸塌方,雖然還需要聯係聞銳再了解詳細情況,但是情緒明顯好很多。
“所以你們已經經曆了一次對嗎?”周妄語忽然開口、輕聲詢問。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關野不會得出這樣絕望的結論。
從哪天開始不對的呢?大概是聽說奇怪的門出現的時候,正在和他商討問題的關野開始發呆,他直接跑出去找聞銳,又一臉失望地回來。
後來,進入那扇門之前的關野給了他幾份名單,他又眼睜睜地看著關野從上殺到下,槍管都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