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感官模糊起來,3號透過那雙青綠色的眼睛、那截然不同的水鏡看見自己的軌跡,頻道裡傳來1號關切的聲音,眼前是裹緊黑袍的柴薪和熟悉又陌生的人類。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英雄們,
關於自我的部分最先被你們舍棄。
他看見在溫和的風中路過的一切,有關那棵榆樹下的驚鴻一瞥、有關圖書館抬頭時的擦肩而過、有關聽到的見到的可惜的一切和自己的聲音。
我是周妄語,狂妄的妄、胡言亂語的語。
黑霧瞬間把他包裹,他旁邊的666號被嚇得跳起來:“3號!”
鄭觀棋的手腕被林嵐山死死抓住,他的腳步停留在原地。
2號抬頭看過去,她的手抬起來,之前見過的、帶著哭腔喊媽媽的柴薪仰起頭,他慢慢地走過去,腳步遲鈍但堅定。
在666的警惕中,柴薪牽住了火種的手,一如既往。
然後他倒下了,閉上自己的眼睛,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三號。
轟然倒塌的、無人接管的軀體成為地上的石子和障礙物。
“666號!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1號的聲音傳來。
“老大……柴薪……3號……”他語無倫次,無法形容剛剛見到的畫麵,隻能掏出工具給3號修複機械損傷,“但是3號沒事,可是——”
攝像頭對準了躺下的人,畫麵被傳輸給1號。
他忽然很想哭,好像他從前也見過這樣的場景。
“一場意外。”
1號寫字的手停住,在黎平鶴和2號的中間畫了一條顫抖的線,這是她滿桌紙中的一張、是眾多線中的一根:“你是誰?”
隔著重重距離,2號望向1號的方向,她又問:“你想起什麼了?”
“什麼都沒想起來。”她在紙上畫出三個牽著手的小人。
“想我了嗎?”
“……”
1號看向外麵的機械巨樹和自己手腕上的細枝條,歎氣:“回來嗎?”
轉醒的3號錘了一下自己的機械腦袋,他把記憶壓下,按捺住自己想去回憶的衝動:“回去。”
上城區臟話的汙染,害他又一次錯過加入他們的機會。
鄭觀棋歎氣,指著關野:“去,把他抱著,上車。”
關野瞄了他一眼,麵無表情蹲下地把地上躺下的柴薪背在背上:“哦。”
嘖,倔得彆具一格。
“都在這了嗎?”鄭觀棋問2號,“還有走丟的人嗎?還有被落下的嗎?”
“沒有了,都在這了。”漆黑的麵具如同包羅萬象的夜幕,她的聲音平靜得無起伏,他會說什麼、做什麼呢?
“車上的位置夠嗎?”他把倔強的林嵐山硬生生拽到3號麵前,看著3號複雜的表情。
“再塞兩倍都……”夠,他的話中斷在情感的激蕩裡。
因為從一開始這輛列車就不隻是為了火種服務的。
他不斷壓抑自己回憶的念頭——不能在這種關頭、在他們的麵前再丟臉了。
今天一天的經曆過於複雜,被喝令待在車上的眾人趴在車窗上的人為了看清楚外麵的情況連臉都要擠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