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車的水柱撞上倉庫鐵皮屋頂時,濺起的火星像群受驚的螢火蟲,在濃稠的黑煙裡四散逃竄。周晨蹲在警戒線外的土坡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金屬煙盒,盒蓋內側的刻痕——那是秦雨被寄生後,他用匕首刻下的“血月”符號——硌得指腹生疼。
“後生,離遠點!”穿藍布衫的老漢拄著鋤頭,往火場方向啐了口唾沫,“這倉庫邪門得很,二十多年前就燒過一次,也是這樣的夜,火滅了之後,有人在牆角看見過紅色的蛇,鱗片閃著光呢!”
紅色的蛇。周晨的心猛地一沉。秦雨被寄生的那個晚上,也曾在廢棄教學樓的牆壁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塗鴉——纏繞在十字架上的赤鱗蛇,正是“血月”寄生體的標誌。
他摸出手機,調出半小時前收到的匿名彩信。照片裡的倉庫大門緊閉,門楣上用紅漆畫著的赤鱗蛇猙獰可怖,蛇眼的位置被人用白色塗改液點過,像兩滴凝固的眼淚。發送時間是午夜十二點整,正好是秦雨開始抽搐的時刻。
這不是巧合。周晨捏緊手機,指節泛白。秦雨的神經痛越來越頻繁,每次發作都伴隨著關於“血月”的碎片化幻覺——旋轉的離心機、綠色的營養液、還有個被泡在玻璃艙裡的女孩,後頸有塊梅花形的胎記。直到昨天在老太太家看到林媛的照片,他才驚覺那個女孩的臉,竟和秦雨幻覺裡的人影重合了。
“73號,林媛,1998年6月12日,‘血月’寄生實驗成功。”鐵盒裡的實驗日誌殘頁在腦海裡翻湧,泛黃的紙頁上,洛振海的字跡帶著近乎狂熱的興奮,“共生率98,為目前最高記錄。副作用:周期性沉睡,需定期注射穩定劑。”
27年。從1998到2025,正好是27年。周晨想起秦雨說過,她們在廢棄教學樓找到的玻璃艙,啟動日期設定的就是2025年6月12日——林媛的生日。她們不是“放出”了林媛,而是觸發了她的蘇醒程序。
那麼秦雨身上的寄生體,究竟是林媛的一部分,還是……另一個獨立的“血月”個體?
“發什麼愣?”
冰冷的聲音砸過來,周晨抬頭就看見洛羽站在麵前。他的黑色衝鋒衣濕透了,左側袖口有片深色的汙漬,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平日裡總是一絲不苟的領帶鬆垮地掛在脖子上,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像是熬了幾個通宵。
“你怎麼在這?”周晨站起身,目光掃過倉庫坍塌的東牆。消防隊員正從裡麵抬出幾個燒焦的金屬罐,罐身印著的“洛氏生物”標誌在火光中扭曲變形。
“接到線報,這裡有非法生物實驗。”洛羽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周晨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每當提到“生物實驗”四個字時,他的喉結總會不自覺地滾動。
“線報說沒說,這裡藏著‘血月’寄生體的樣本?”周晨步步緊逼,“或者說,藏著能控製73號林媛的方法?”
洛羽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貓。他猛地轉身走向警戒線,背影在火光中拉得很長,帶著種難以言喻的倉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周晨抓住他的胳膊,衝鋒衣下的肌肉緊繃如鐵,“秦雨被寄生後,你第一時間送來的抑製劑,成分和1998年實驗日誌裡的‘血月’穩定劑完全一致。你早就知道‘血月’的存在,知道林媛是73號,甚至知道她會在今年蘇醒!”
倉庫的鐵皮屋頂在火焰中發出刺耳的尖叫,某塊燃燒的廣告牌轟然墜落,濺起的火星落在警戒線內。洛羽猛地甩開周晨的手,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嚇人:“是又怎麼樣?那東西根本不該存在!”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了太久的憤怒,“1998年的火災,我親眼看見那些被寄生的實驗體撕碎了研究員!他們的眼睛會變成血紅色,皮膚下像有活物在爬——就像秦雨現在這樣!”
周晨愣住了。他從未見過洛羽如此失態,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湧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我母親……她也是實驗體。”洛羽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說一個塵封已久的秘密。他擼起袖子,露出手腕內側——那裡有塊淡青色的印記,形狀酷似縮小版的赤鱗蛇,“編號19,‘血月’寄生失敗,基因崩潰死的。洛振海是我父親,他用自己的精子和實驗體卵細胞培育出的我,所以我一出生就帶著這個印記,像個永遠洗不掉的詛咒。”
消防車的水柱還在噴射,水霧中,周晨忽然明白了洛羽的執念。他不是在保護實驗記錄,是在銷毀所有與“血月”相關的東西;他不是關心秦雨,是怕她變成第二個19號受試體,變成那個被寄生體吞噬的女人。
“倉庫的地下室,藏著洛振海最後的研究。”洛羽從證物袋裡拈出半片燒焦的芯片,上麵的電路紋路隱約能看出是某種抑製劑的分子式,“他在日記裡說,‘血月’寄生體有個致命弱點,就藏在73號林媛的基因序列裡。但要提取這個弱點,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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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什麼?”
“必須讓寄生體完全蘇醒。”洛羽的聲音帶著絕望,“就像秦雨現在這樣,半宿主狀態最不穩定,隨時可能被吞噬意識。”
警戒線外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三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車門打開,下來十幾個穿黑西裝的人,為首的中年男人梳著油亮的背頭,正是洛氏集團的二公子洛振濤——洛羽的二叔,也是現在生物醫藥部門的實際掌控者。
“來得真快。”周晨冷笑一聲,“看來這場火,燒得正合他意。”
洛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盯著那群人手裡的銀色箱子,瞳孔驟縮:“那是低溫運輸箱,用來裝活體樣本的。他們不是來滅火的,是來取‘血月’寄生體的。”
周晨忽然想起老太太的話。林慧死前曾給她打電話,說“洛家的人要把孩子們都帶走”。當時他以為是指實驗體,現在才明白,那些“孩子”裡就包括剛被寄生成功的73號林媛,和作為“備用容器”的洛羽。
“1998年的火災是洛振濤放的。”周晨的聲音在嘈雜的火場裡顯得格外清晰,“他想獨占‘血月’技術,但林慧帶著林媛跑了。現在他們找到林媛了,燒倉庫是為了銷毀洛振海留下的克製方法。”
洛羽的手摸向腰間的配槍:“他們抓了林媛。”
“你怎麼知道?”
“半小時前收到的照片。”洛羽調出手機屏幕,照片裡的女孩被綁在椅子上,後頸的梅花胎記清晰可見,眼睛緊閉著,眉頭卻痛苦地擰在一起,“他們要我用地下室的樣本交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