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的警車在柏油路上疾馳,輪胎碾過積水的窪坑時濺起細碎的水花,像把空氣中的冷意都砸成了碎片。副駕上的沈丘正低頭翻著張磊的病曆,紙張摩擦的聲響在車廂裡格外清晰,方雨晨靠在後排,指尖反複劃過手機屏幕上鄒曉婷發來的那句話——“帶好錄音筆,張磊醒著的時候,彆讓他看到紅色的東西”。
“這張磊是個古董店員工,25歲,無精神病史,”沈丘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用指腹點了點病曆上的“體格檢查”欄,“被發現時除了手肘和膝蓋有擦傷,沒彆的外傷,就是瞳孔放大,嘴裡一直念叨‘紅門’,醫生初步判斷是急性應激障礙,但沒查出器質性問題。”
徐成猛打方向盤避開前方突然變道的電動車,儀表盤上的指針晃了晃,他咬著牙罵了句:“這鬼天氣,視線越來越差了。”方雨晨抬頭看向窗外,剛才還隻是陰沉的天,此刻竟飄起了細密的冷雨,雨點打在車窗上,暈開一片片模糊的水痕,把遠處市三院的白色大樓襯得像塊浸了水的豆腐,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林科長之前說過,異度空間的殘留會影響人的認知,”方雨晨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沉了些,“張磊在那棟樓裡待過,就算被救出來,意識裡也可能還殘留著‘異常’的影響,他看到的‘紅門’,說不定不隻是幻覺。”
沈丘從口袋裡摸出鋼筆,筆身是純黑的,他轉了兩圈又塞回去:“鄒曉婷提醒彆讓他看到紅色,我剛才看了下,警車儀表盤、文件袋都是深色,應該沒問題。”徐成騰出一隻手拍了拍口袋裡的煙盒:“我這煙盒是藍色的,放心,就算張磊醒著,也見不著紅色。”
話音剛落,前方路口的紅燈突然亮起,徐成一腳急刹,沈丘手裡的病曆本“嘩啦”一聲掉在地上,紙張散了一地。方雨晨彎腰去撿,指尖剛碰到最下麵一頁,忽然頓住——那頁紙的角落沾著一小塊暗紅色的印記,不是墨水,也不是醫院的消毒水顏色,倒像是乾涸的血漬,可病曆上明明寫著張磊“無開放性傷口”。
“怎麼了?”沈丘注意到他的異樣,也彎腰幫忙撿。方雨晨把那頁紙遞過去,指了指暗紅色印記:“這個痕跡,病曆上沒記錄。”沈丘湊近看了看,又聞了聞,眉頭皺起來:“不是血,有點像……朱砂?”
這個詞讓車廂裡的氣氛瞬間凝住。之前在教務處看到的民國檔案掃描件上,那個扭曲的“門”形符號,就是用朱砂畫的。徐成也湊過來瞅了一眼,喉結動了動:“彆是那棟樓裡的東西,跟著病曆過來了吧?”
方雨晨沒接話,隻是把病曆重新疊好,遞回給沈丘。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去醫院,恐怕不會順利——鄒曉婷的提醒、病曆上的朱砂印、越來越沉的天氣,所有線索都在往“危險”的方向靠。
警車終於駛進市三院的停車場,剛停穩,就聽見急診樓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的騷動。幾個穿著白大褂的護士推著擔架車往搶救室跑,擔架上蓋著白布,布角下露出一隻蒼白的手,手腕上還戴著醫院的手環。旁邊有兩個保安在維持秩序,嘴裡念叨著“彆圍過來,剛從三樓跳下來的”“沒救過來,唉”。
沈丘心裡咯噔一下,拉著一個護士就問:“三樓哪個病房的?患者叫什麼名字?”護士喘著氣,擦了擦額頭的汗:“302病房的,叫張磊,十分鐘前剛醒,嘴裡喊著‘彆開門’,突然就衝到窗戶邊跳下去了,我們拉都沒拉住……”
“該死!”徐成一拳砸在車頂上,聲音裡滿是急躁,“唯一的活口就這麼沒了,線索全斷了!”沈丘也皺著眉,臉色沉得像窗外的天,他掏出對講機想聯係局裡,卻被方雨晨伸手攔住了。
“線索沒斷。”方雨晨的聲音很冷靜,甚至帶著點篤定,他指了指302病房的方向,“異度案件的受害者不會平白無故自殺,尤其是剛從‘異常空間’裡出來的人,他們自殺前,大概率會留下點什麼——可能是筆記,可能是物品,甚至是一個符號。我們現在該去302病房,不是在這歎氣。”
沈丘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方雨晨說得對,張磊是目前唯一接觸過那棟詭異建築的人,就算他死了,病房裡也未必沒有留下線索。他收起對講機,對徐成說:“你去聯係醫院保衛科,讓他們把302病房封了,彆讓任何人進去破壞現場;我和雨晨先上去看看。”
徐成點了點頭,轉身就往保衛科跑。沈丘和方雨晨則快步往住院部走,電梯裡的燈光忽明忽暗,映著兩人緊繃的臉。沈丘忍不住問:“你怎麼確定張磊會留下線索?萬一他就是單純的精神崩潰呢?”
“林科長教過我,”方雨晨看著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異常空間’會在接觸者身上留下‘印記’,這種印記不止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接觸者會下意識地記錄下自己看到的東西,哪怕是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這是一種本能的求救信號。張磊醒後喊‘彆開門’,說明他還記著那棟樓裡的事,肯定會留下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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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三樓,門剛打開,就聞到一股消毒水混合著雨水的味道。302病房的門口站著兩個保衛科的人,看到沈丘的警官證,立刻敬了個禮:“沈隊,我們剛接到通知,還沒讓人進去過,窗戶還開著,裡麵跟剛出事時一樣。”
沈丘點了點頭,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冷風撲麵而來。病房裡的窗簾是淺灰色的,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飄到半空中又落下,像一隻無形的手在揮動。靠窗的病床上,白色的被子被掀到地上,枕頭滾在床尾,床頭櫃上放著一個沒喝完的水杯,杯底還剩一點水,水麵上漂浮著一層細密的灰塵。旁邊攤開著一本病曆本,正是沈丘剛才看的那本,旁邊還放著一支削得尖尖的鉛筆。
窗戶是打開的,窗沿上有半個模糊的腳印,腳印的方向朝外,看得出來張磊是踩著窗沿跳下去的。沈丘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三樓的高度不算特彆高,但樓下是水泥地,加上張磊剛從昏迷中醒來,身體虛弱,根本沒機會生還。他摸了摸窗沿,上麵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指紋——應該是被雨水衝掉了。
“徐成呢?讓他帶取證袋過來,還有手套和手電筒。”沈丘對著對講機說,然後轉身看向方雨晨,“你覺得線索會在哪?”
方雨晨沒說話,而是蹲下身,仔細打量著病房裡的每一個角落。他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被子,伸手摸了摸被角,忽然停住——被子的內側沾著幾根深褐色的纖維,不是醫院被子該有的白色,纖維很粗糙,摸起來像舊木頭的紋路。他用指甲捏起一根,放在鼻尖聞了聞,有股淡淡的黴味,還有點類似檀香的味道,和之前在公安內網看到的“詭異建築”描述裡提到的“陳舊木料氣味”一模一樣。
“先彆碰被子,有特殊纖維。”方雨晨抬頭對沈丘說,然後又走到床頭櫃前。病曆本攤開在“病程記錄”那頁,鉛筆放在旁邊,筆尖對著病曆上的“紅門”二字。他戴上沈丘遞過來的手套,翻開病曆本的最後幾頁,忽然眼睛一亮——在最後一頁的空白處,有幾個用鉛筆寫的潦草字跡,因為力氣太大,筆尖都把紙戳破了,寫的是“門在轉,時間不對”“裡麵的東西在看我”“木片藏起來了”。
“沈隊,你看這個。”方雨晨把病曆本遞過去,沈丘湊過來一看,眉頭皺得更緊了:“‘木片’?他藏了什麼木片?”
就在這時,徐成拿著取證袋和手電筒跑了進來:“沈隊,取證工具來了!剛才問了護士,張磊住院時沒帶任何個人物品,就帶了個手機,還沒電關機了,現在在物證科充電。”
“沒帶個人物品?”方雨晨眼神一凜,“那這個筆記本和木片,要麼是他從那棟樓裡帶出來的,藏在身上沒被發現;要麼就是……有人在他住院後放進來的。”他說著,蹲下身,用手電筒照著床底。床底很暗,滿是灰塵,手電筒的光掃過的時候,忽然照到一個黑色的小盒子,盒子被塞在床腿和牆壁之間,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徐成連忙走過去,用鑷子把小盒子夾了出來。盒子是木質的,巴掌大小,表麵有磨損的痕跡,上麵刻著一個符號——正是之前在民國檔案和張磊筆記本上看到的那個扭曲的“紅門”符號,符號是用朱砂塗的,顏色鮮紅,在手電筒的光下透著股詭異的光澤。
“這玩意兒……”徐成的聲音有點發顫,“和民國檔案上的符號一模一樣!”沈丘接過盒子,輕輕打開,裡麵放著一塊巴掌大的碎木片,木片的顏色是深褐色,和被子上的纖維顏色一致,邊緣很鋒利,像是從什麼東西上劈下來的。木片的一麵刻著同樣的“紅門”符號,另一麵沾著一點暗紅色的痕跡,看起來像是乾涸的血漬。
“把木片和纖維都裝起來,送物證科檢測。”沈丘把盒子遞給徐成,然後看向方雨晨,“你覺得這木片是從哪來的?那棟詭異建築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