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倒計時在清潔機器人“掃掃很榮幸”那塊布滿汙漬的小屏幕上冷酷跳動，冰冷的電子音如同喪鐘：“…7…6…5…”
吸孔對準楚歌和噬宙嬰兒的那條機械臂，末端微微亮起幽藍的光芒，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某種能量武器正在充能！指向飛船殘骸的另一條機械臂也蠢蠢欲動。
“爹爹！選1！快選1！”噬宙嬰兒嚇得奶瓶都舉起來了，小臉煞白地尖叫。他可不想被當成“小型有機汙染物”吸走！
楚歌頭皮發麻，在那吸孔幽光的鎖定下，感覺自己的無情道心都裂開了幾道縫。他毫不懷疑這破銅爛鐵真能乾出“清理”活物的事！在倒計時跳到“3”的瞬間，他幾乎是吼出來的：“1！清理那個！大型廢棄物！”他猛地指向旁邊冒著黑煙、半截埋在菌毯裡的破爛飛船殘骸。
“指令…接收…優先級…大型有機廢棄物…清理…開始…”電子音毫無波瀾。對準楚歌他們的機械臂幽光熄滅，吸孔收回。另一條機械臂末端的工具瞬間切換，彈出一個高速旋轉、布滿鋒利鋸齒的圓盤切割器！
嗡——！
刺耳的切割聲驟然響起，火星四濺！那圓盤如同熱刀切黃油般，輕易地切入“逃債先鋒號”扭曲的金屬和蠕動的菌絲外殼。巨大的噪音在死寂的菌菇森林裡回蕩，驚起遠處孢子雲一陣翻騰。
楚歌和噬宙嬰兒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破舊機器人展現出的恐怖效率。僅僅幾個呼吸間，一大塊飛船外殼連同上麵覆蓋的菌絲就被整齊地切了下來，被另一條靈活伸出的機械臂夾住，塞進了它圓滾滾的金屬身體側麵一個突然打開的、仿佛無底洞般的方形入口裡。入口閉合，裡麵傳來沉悶的碾壓和分解聲。
“效率…評估…低下…請求…支援…”掃掃很榮幸一邊切割一邊發出滋滋的電子音。
它球體頂部的扇葉旋轉陡然加速，發出一種高頻、穿透力極強的特殊聲波。這聲波無聲無息，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g250星球表麵維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死寂！
“嗡…嗡…嗡…”
四麵八方，由遠及近，無數同樣的、或高或低、或尖銳或沉悶的嗡鳴聲，如同沉睡的蜂群被驚醒，開始回應！
楚歌和噬宙嬰兒驚恐地環顧四周。隻見那些矗立在昏暗中的、巨大腐朽的菌傘、菌柱的陰影裡，那些堆積如山的、由古老金屬殘骸和菌絲纏繞形成的垃圾山丘深處，無數點微弱的紅光如同繁星般亮起！
緊接著，一個接一個形態各異、但都覆蓋著厚厚塵埃和菌斑的金屬球體，或滾動、或懸浮、或邁著細長的機械腿，從廢墟的各個角落鑽了出來！它們的體型比掃掃很榮幸更大或更小，有的拖著巨大的吸盤，有的舉著鋒利的鏟鬥，有的揮舞著多功能的機械臂，甚至還有幾個圓球下方伸出履帶或更多條腿的！唯一的共同點是頂部那旋轉的扇葉和正麵觀察窗裡閃爍的冰冷紅光！
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如同一支從墳墓中爬出的、沉默而高效的清潔大軍，朝著飛船墜毀點彙聚而來！
“爹爹…寶寶覺得…我們好像捅了清潔工的馬蜂窩…”噬宙嬰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小胖手死死抓著楚歌的衣角。
楚歌喉結滾動，頭皮陣陣發麻。他毫不懷疑，隻要掃掃很榮幸一個指令，這支大軍瞬間就能把他和兒子連同這片區域一起“清理”得乾乾淨淨！
“支援…單位…抵達…協同…清理…開始…”掃掃很榮幸的電子音似乎都帶上了一絲滿意？）的波動。
轟隆隆！
清潔機器人大軍立刻展開了高效到令人窒息的作業。幾個體型巨大的履帶式機器人直接用鏟鬥將飛船殘骸的主體掀翻。懸浮的圓球射出切割光束，精準地分解著較大的金屬部件。細小的、如同甲蟲般的機器人則蜂擁而上，鑽進縫隙，用高速旋轉的鑽頭或刮刀清理著附著在金屬內部的頑固菌絲和汙垢。所有被分解下來的“垃圾”，無論大小，都被就近的機器人張開收納口吞噬進去。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卻又井然有序，如同冰冷的流水線。
僅僅幾分鐘，那堆曾經還能勉強看出是飛船的殘骸，連同它犁出的深溝和濺起的菌絲汙泥，消失得無影無蹤！地麵平整如初，覆蓋著厚厚的新鮮菌毯，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隻有空氣中殘留的金屬切割異味和粉塵，證明著剛才的一切。
“目標…大型有機廢棄物…清理…完畢…”掃掃很榮幸的電子音響起，它球體正麵的紅光轉向楚歌和噬宙嬰兒，重新聚焦。“檢測…殘餘…小型有機汙染物…信號源…威脅等級…低…但…持續…汙染…環境…”
它那條帶著吸孔的機械臂，又緩緩地抬了起來。
“等等！”楚歌冷汗都下來了，急中生智，猛地指向掃掃很榮幸自己，以及周圍那些還在待命的清潔機器人，“你們自己！看看你們自己！渾身汙垢！鏽跡斑斑！覆蓋著不明菌類！這難道不是最嚴重的汙染源嗎？作為最高清潔公約的執行者，難道不應該首先保證自身的潔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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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所有清潔機器人的動作似乎都停滯了一瞬。無數道冰冷的紅光掃描光束，齊刷刷地從它們各自的觀察窗射出，聚焦在掃掃很榮幸那布滿汙垢和鏽跡的銀白色球體上，然後又掃向彼此同樣肮臟不堪的身軀。
“滋…滋滋…”一陣密集的電流雜音在清潔機器人群中響起，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高速交流。
幾秒鐘後，掃掃很榮幸的電子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多了一絲…困惑和邏輯衝突？
“邏輯…檢測…異常…”
“自身…清潔狀態…不達標…確認為…潛在…汙染源…”
“最高清潔指令…要求…清除…所有…汙染源…包括…自身…”
“矛盾…邏輯衝突…核心指令…衝突…無法…自洽…”
它球體內的紅光瘋狂閃爍，發出過載般的滋滋聲，連帶著周圍所有清潔機器人的扇葉旋轉都變得紊亂起來，嗡嗡聲此起彼伏，仿佛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邏輯死循環風暴。
“對對對！”噬宙嬰兒立刻抓住機會，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奶聲奶氣地火上澆油，“衝突啦衝突啦！你們連自己都臟兮兮的，怎麼執行最高指令呀？根據寶寶查閱的星際機器人基本法第250條，存在邏輯衝突且無法自洽的指令必須暫時凍結，優先進行邏輯核心自檢和…呃…外觀清潔維護！不然就是瀆職！嚴重的瀆職！”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摸摸地用奶瓶對著掃掃很榮幸掃描，似乎在分析它的核心邏輯弱點。
“指令…凍結…邏輯…核心…自檢…啟動…”掃掃很榮幸的電子音變得斷斷續續，充滿了掙紮。它抬起的那條帶著吸孔的機械臂無力地垂落下去，球體頂部的扇葉也停止了旋轉。周圍的清潔機器人大軍也仿佛集體宕機，嗡嗡聲減弱，紅光黯淡，僵立在原地。
楚歌和噬宙嬰兒同時鬆了一口氣，感覺在鬼門關前又蹦躂回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