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躺在冰冷的山穀地麵上,身下是粗糙的砂石。
他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和希望。
體內經脈空空蕩蕩,丹田如同一個破敗的篩子,再也無法儲存一絲一毫的靈力。
那曾經短暫擁有的築基力量,如同鏡花水月,消散得無影無蹤,隻留下比突破前更加虛弱、更加無力的軀殼。
五六百塊下品靈石……化為烏有。
所有的期待……徹底破滅。
這具身體……終究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他伸出手,攤開在眼前。
手掌粗糙,布滿老繭,骨節粗大,皮膚黝黑。
這是一雙屬於底層雜役的手,一雙勞作的手,一雙……永遠無法握住力量的手。
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索性不再掙紮,就這麼攤開四肢,躺在冰冷的地上,望著天空,眼神空洞,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等死吧……就這樣吧……
意識如同沉入無邊的黑暗沼澤,越來越沉。
身體的極度疲憊和精神的巨大打擊,讓他再也支撐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微弱。
他竟在這絕望的山穀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
沐雲是被一陣強烈的饑餓感喚醒的。
咕嚕嚕——!
腹中如同擂鼓,劇烈的絞痛讓他猛地睜開眼。
天,已經黑了。
山穀中一片寂靜,隻有蟲鳴和遠處隱約的獸吼。冰冷的夜風吹過,讓他單薄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掙紮著坐起身,渾身酸痛,如同散了架一般。體內依舊空空如也,比凡人強不了多少。
饑餓感如同火燒,催促著他。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黑暗的山穀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一種莫名的、近乎自虐的念頭湧上心頭。
他不想變成清婉,不想變成木曦,甚至不想變成林雪。
這一刻,他隻想……用這具殘破的、屬於沐雲的身體,去麵對這個世界。
他咬著牙,強忍著身體的虛弱和酸痛,掙紮著站起身。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地朝著山穀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雙腿如同灌了鉛,汗水浸透了單薄的雜役服。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看到了遠處山腳下小鎮的點點燈火。
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步一步,艱難地挪進了小鎮。
小鎮不大,街道狹窄,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濕,泛著微光。
空氣中彌漫著柴火、炊煙和淡淡的牲畜糞便混合的味道。
他循著食物的香氣,跌跌撞撞地走進一家掛著“福來酒館”幌子的小店。
此時天色微明,酒館裡人不多,隻有幾個早起趕路的行商和幾個本地的熟客。
“客官,您……”店小二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破爛雜役服、渾身臟汙、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遲疑。
“吃的……”沐雲的聲音嘶啞乾澀,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快……上吃的……越多越好……”
他摸出一塊下品靈石,看也不看,直接拍在油膩的櫃台上。靈石在昏暗的油燈下,散發著微弱的靈光。
店小二眼睛一亮,雖然不認識靈石,但那溫潤的光澤和奇異的質感,一看就不是凡物,他立刻換上一副熱情的笑臉:“好嘞!客官您稍等!馬上就來!”
很快,熱氣騰騰的飯菜如同流水般端了上來。
一大海碗濃稠的小米粥,冒著騰騰熱氣。
一籠屜剛出籠、皮薄餡大的肉包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一大盤醬紅色的鹵牛肉,切得薄厚均勻。
一碟翠綠的醃鹹菜。
還有一大碗飄著油花和蔥花的陽春麵。
對於凡人而言,這已是相當豐盛的一餐。
沐雲如同餓死鬼投胎,抓起一個包子,甚至顧不上燙,三口兩口就塞進嘴裡,噎得直翻白眼,又猛地灌下一大口滾燙的小米粥。
接著又抓起鹵牛肉,大口撕咬,油汁順著嘴角流下也毫不在意。他吃得毫無形象,狼吞虎咽,仿佛要將所有的絕望和痛苦都隨著食物一起吞咽下去。
風卷殘雲,杯盤狼藉。
不過片刻功夫,滿桌的食物竟被他掃蕩一空,連那碗陽春麵都喝得一滴湯不剩。
店小二和幾個早起的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如同見了鬼一般。這少年……是餓了多少天?
沐雲打了個長長的飽嗝,腹中的絞痛終於被溫暖和飽脹感取代。他靠在椅背上,滿足地舒了口氣,這才有閒暇打量四周。
酒館裡漸漸熱鬨起來,人聲嘈雜。
“聽說了嗎?老張頭家的閨女,昨天跟隔壁村的王木匠定親了!聘禮足足十兩銀子呢!”
“十兩?!嘖嘖,王家小子倒是舍得!不過老張頭那閨女,模樣是俊,就是性子太烈,聽說把王木匠他娘氣得夠嗆!”
“嗨,婆媳哪有沒矛盾的?過兩年生了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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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哎,你家二小子不是也到年紀了?相看了沒?”
“彆提了!那臭小子,讓他去鎮上學堂念書不肯,非要跟他舅舅學打鐵!你說打鐵能有什麼出息?一身臭汗,連個媳婦都難討!”
“打鐵咋了?有一門手藝餓不死!總比我家那個強,整天遊手好閒,就知道賭錢!唉,家門不幸啊……”
“對了,聽說鎮東頭李寡婦家那幾畝水田,又被劉財主家給壓價強買了?真是造孽……”
“噓!小聲點!劉財主家的小舅子可是在縣衙當差的!惹不起惹不起……”
“唉,這世道……”
沐雲靜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