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之上，白光氤氳的石球靜靜懸浮，其內蘊含的龐大生命能量仿佛有自我意識般緩緩流動，等待著最終的歸宿。
空氣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妍吉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圍站在祭壇周圍的五人，最終，他邁出了第一步。
他首先走向離他最近的景甜。
停下腳步，妍吉對著眼前這位姿容妖嬈、眼波流轉的女子，鄭重地行了一禮。
“景甜姐，”他的聲音清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雖然我挺不喜歡你平日裡的一些動作和姿態，覺得太過……但這份不喜，從未影響過我心中對你的感激。”
景甜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先對自己說這些。
她扮演的景甜下意識地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錯愕，隨即伸手虛扶，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妍吉繼續道：“謝謝你，景甜姐。從小照顧我飲食起居最久的便是你。小時候，你神通廣大，總能弄來各種新奇玩意，在我心裡，你便是最美的姐姐，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他的話語真誠，仿佛穿越了時光，回到了那個單純依賴的年紀。
饒是夢瑤都覺得這孩子其實壓根不壞吧。
接著，他走向曾眠。
“曾眠叔，”他看著這位麵容粗獷卻對他始終包容的漢子，“這些年來，照顧我最多、為我操心最多的就是您了。以前天煞伯伯總說我頑劣不懂事，罰我罵我，關我禁閉。每次被關起來，又冷又餓的時候，您總是會偷偷給我帶來幾張熱乎乎的煎餅。”
他說著，竟撩起衣袍，對著曾眠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那時候的煎餅，是我吃過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謝謝您，曾叔。”
曾眠虎目微紅，滿臉的寵溺與感慨，下意識想伸手去扶，但手伸到一半卻又強行頓住，受了這大禮。
隻是重重地拍了拍妍吉的肩膀，聲音有些沙啞：“好孩子……起來，快起來。”
第三步，他來到魂媛麵前。
這位體態豐腴、手持魂幡的女子，此刻臉上帶著罕見的慈祥。
“媛奶奶，”妍吉的語氣變得輕快了些，“小時候我最喜歡纏著您聽故事了。您從不講那些打打殺殺，總說些山精野怪、星河宇宙的趣聞。是您教會我，所聞不如所見，要用自己的心去看這個世界。這些年來，我看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謝謝您為我打開那扇窗。”
魂媛欣慰地點點頭，眼中滿是柔和：“好孩子，你能看懂，奶奶就高興。”
第四步，他停在了氣息冰冷的冰鬼麵前。
這位瘦高如竹竿的煞靈，此刻似乎也收斂了周身寒意。
“冰爺爺，”妍吉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您看，您教我的冰息術，我已經練至大成了。您還記得嗎？那時候我總纏著您想出去玩兒，您總板著臉說，‘小毛孩子，毛都沒長齊，等你什麼時候把我教你的冰息術練到大成，再來跟我提出去玩的事！’”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道：“您放心，冰鬼爺爺，我……已經長大了。”
冰鬼那幾乎從不變化的僵硬麵容上，艱難地扯出一絲堪稱欣慰的弧度，緩緩點了點頭。
最後，他走到了天煞麵前。
這位亂鬼窟之首，氣息最是深沉威嚴。
“天煞伯伯，”妍吉的聲音變得格外鄭重，甚至帶著一絲敬畏，“小時候，其實包括現在，我最害怕的就是您。您總是那麼嚴肅，那麼莊重，令人不敢親近。但我知道，您心裡一直是疼愛我的。不然……您也不會不惜耗損自身道基，將您的本源元嬰之力分出來喂給我，為我奠定這混元之基。”
說到此處，他情緒激動，再次跪伏下去，以頭觸地，行了一個最重的大禮。
“我從前不喜，甚至厭惡您叫我‘妍兒’，覺得那是一種束縛。但從今天開始，我願意……我就是您永遠的妍兒。”
天煞一直緊繃的，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嚴肅麵孔，此刻終於緩緩融化，露出一絲極其罕見的笑意。
雖然他很疑惑這孩子是如何知道這件事情的，但，無所謂了。
他彎腰，親手將妍吉扶起，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去吧，孩子。從今往後，亂鬼窟的未來，就靠你了。”
妍吉站起身，回望身後五人。
曾眠的寵溺，魂媛的慈祥，冰鬼的欣慰，天煞的期望，以及“景甜”那複雜難辨的眼神一一掠過他的眼底。
他眼角終究還是控製不住地滑落一滴淚水，迅速被他抬手拭去。
這好像一場告彆，一場，“妍吉”對自己家人的告彆。
再無猶豫，他毅然轉身，一步步踏上祭壇中央，立於那光芒大放的白色石球之下。
天煞神色一肅，雙手抬起，開始掐動繁複古老的訣印。
嗡鳴聲再起，整座祭壇仿佛活了過來，其上符文依次亮起，構成一個無比玄奧的陣列。
那石球內的磅礴血氣能量，受到指引，化作一道道精純的紅色光流，如同百川歸海，緩緩彙向祭壇中央的妍吉，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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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吉閉上雙眼，張開雙臂，身體在血氣的托舉下緩緩懸浮而起。
他徹底放鬆身心，任由那蘊含著無數修士生命精華與五煞本源的力量，洗滌、衝刷、重塑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脈、乃至最深處的生命本源。
台下，五人的心弦都緊緊係在那團越來越濃鬱的血色光繭之上，緊張、擔憂、期待交織。
隨著天煞法訣的加速，祭壇旋轉起來，光芒越來越盛。
光繭之中，蛻變正在劇烈發生。
首先是他麵容的輪廓，原本少年的清俊線條變得柔和，下頜尖俏，鼻梁秀挺，眉宇間的英氣化為了驚心動魄的柔美。
他的身高似乎略微縮減，肩膀變窄，腰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纖細窈窕，骨骼發出細微的輕響，體型向著完美的女子曲線重塑。
最顯著的變化發生在他胸前。
平坦的胸膛逐漸隆起，形成飽滿優美的弧度。
而下方，某些特征則迅速消退、內斂，被徹底抹去。
此去再無音訊。
他的皮膚變得更加白皙細膩，仿佛新剝的雞蛋，透著瑩潤的光澤。
連頭發都似乎變得更加烏黑柔亮，披散下來，如瀑般垂落。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由內而外的重塑過程，痛苦與新生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