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裂縫在柳搖眼前緩緩撕開,如同被無形之刃割裂的夜幕。她未退半步,指尖輕撫劍脊,霜氣自劍鋒遊走至眉心,仿佛冰河倒灌入識海。三日之限已過其一,她不能再等。
黑色霧氣自裂隙中翻湧而出,帶著腐朽的禁製殘念,纏上她的手腕。那氣息熟悉得令人作嘔——是天道盟的烙印,也是前世將她釘死在劍柱上的鎖鏈。幻象隨即浮現:雪地、斷劍、妹妹含淚的雙眼,還有那柄刺入心口的玉匕。她幾乎能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柳搖閉目。
怒意如火,但她不燃於外,反將其壓縮成一點寒芒,沉入丹田。她不再看那些過往的殘影,而是任由魔氣侵入經脈,引它直入識海。幽冥低鳴一聲,自她肩頭躍下,化作一縷黑煙鑽入眉心。
刹那間,萬籟俱寂。
她的神魂墜入虛空,四周無光無影,唯有一柄虛影古劍懸浮於前,劍身刻著“不滅”二字,末端卻裂開一道細紋,如命途斷裂。這是她前世劍尊之身的殘影,亦是心魔根源。
“身即為劍。”她低語,聲音在識海中回蕩。
她不再試圖修複那道裂紋,而是縱身撲向劍身,將自己化作劍鋒的一部分。骨骼作響,血肉如霜凝結,意識與劍意交融。幽冥的千年殺伐意誌自深處湧來,鎮壓住所有幻象。她的身體開始逸散寒氣,發帶崩斷,長發在氣流中如旗獵獵。
劍魄,初燃。
——
謝無涯站在裂縫邊緣,玄色勁裝被亂流撕扯得獵獵作響。他體內的殘玉突然劇烈震動,竟自行破體而出,懸浮半空,與裂縫中那柄沉眠的魔劍遙相呼應。兩股力量交彙,引動古老禁術的餘韻,在虛空中劃出猩紅符線。
那符線直指柳搖眉心。
印記將成,血光已觸及皮膚,一道劍意驟然橫斬而至,將其劈開。柳搖睜眼,眸中無怒無懼,唯有一片澄澈如冰湖的冷光。她抬手,劍尖輕點眉心,以玄劍仙宗“醉劍式”心法封鎖識海,同時反向催動幽冥。
“回來。”她輕喝。
幽冥化作黑貓,躍上她肩頭,張口一嘯,竟將殘玉與魔劍的共鳴之力儘數吞入體內。黑霧翻騰,火焰自她眉心升騰而起,烙下一道赤金印記,形如劍刃劈開混沌。
幽冥低語:“這玉……聞起來像當年封印我的祭壇。”
柳搖未應,隻覺一股灼流自眉心灌入四肢百骸。那不是痛苦,而是淬煉——魔氣被劍魄反煉,化作燃料,助她突破最後關隘。她的劍意節節攀升,周身霜氣不再外溢,反而內斂成一線,纏繞劍身如龍盤。
謝無涯收回殘玉,指尖微顫。他望著她眉心那道火焰印記,眼中掠過一絲極暗的波動,卻未言語。
——
柳搖抬劍,指向虛空深處。
劍鋒所落,時空亂流如布帛般被撕開。一道巨大幻象浮現於天幕:五大仙宗的地脈圖景交錯顯現——青龍盤踞東方,白虎踞守西嶺,朱雀展翼南峰,玄武沉鎮北淵,中央黃龍脈則貫穿大地,如脊梁撐起山河。
然而,每一道地脈之上,皆纏繞著血色符文,如巨蟒噬心,緩緩搏動。那些符文並非靜止,而是按某種規律流轉,似在汲取地氣,又似在醞釀某種逆轉天地的陣法。
柳搖瞳孔微縮。
她看得真切——那符文的筆順軌跡,竟與三師父酒葫蘆上“醉劍”二字的刻痕完全一致。一橫一豎,一撇一捺,分毫不差。
這不是巧合。
她凝神細察,發現地脈交彙處有一處虛影,形如祭壇,被風雪掩埋,唯有輪廓依稀可辨。那正是玉牌共鳴所指的終點。而此刻,祭壇上方,浮現出一道身影。
葉無歡。
他立於虛空,金絲白袍獵獵,雙色瞳孔緩緩旋轉,指尖血絲纏繞成環。他並未出手,隻是靜靜望著她,唇角微揚,仿佛早已預料她的到來。
“你已入局。”他的聲音不帶情緒,卻如鐵鏈墜地,一聲聲敲在心上。
柳搖不語,隻將劍橫於胸前,劍尖微抬,霜氣凝而不發。
他抬手,亂流驟然化作劍網,層層疊疊封鎖天機。每一根絲線皆由斷裂的劍意編織而成,上麵浮現出無數熟悉的麵孔——那些曾在秘境中隕落的天才,他們的劍魄殘片被禁錮於網中,成為陣法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