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搖的腳剛邁出殿門,肩頭一沉,幽冥的爪子按了下她的鎖骨。她沒停,隻是左手抬了抬,指尖在耳後輕輕一碰,一縷涼意順著經脈滑進識海——那是劍靈的靈力,細而綿長,像一根線吊著她快要散架的身子。
蘇靈快步跟上來,手裡攥著一枚裂了縫的玉簡,聲音壓得很低:“東域三城,靈泉徹底乾了。孩子已經開始咳血,九轉回靈丹……隻夠救一城。”
柳搖腳步一頓。
她沒說話,右手撐住廊柱,指節泛白。柱子上的青石紋路硌著掌心,疼得清醒。三日前她還能一劍劈開天命之牆,現在卻連站穩都要靠外力撐著。
“拆了。”她終於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鐵皮,“三城分,藥引稀釋到三成。優先保五歲以下。”
蘇靈咬了下唇:“稀釋後效力不足,可能……救不活。”
“那就救一半。”柳搖抬頭,目光掃過廢墟外那片焦土,“總比全死強。”
她話音未落,謝無涯從側殿陰影裡走出,白狐裘一掀,撕下內襯一塊暗紋布料,遞到蘇靈手中。那布泛著微光,邊緣繡著扭曲的獸形符文。
“魔域舊物,聚靈三日。”他聲音很淡,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蘇靈怔了怔,接過布,指尖觸到那紋路時微微一顫——那是封印類陣法,極為罕見。
柳搖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謝無涯也沒看她,隻將狐裘重新裹上,袖口微動,像是藏起了什麼。
——他知道她撐不了太久。
工坊外的騷動是半個時辰後傳來的。
百餘人圍在門口,大多是散修,臉上帶著餓極後的灰敗色。有人舉著斷劍,有人捧著枯死的靈草,高喊著“歸墟令是假的”“柳搖竊權奪位”。一塊石頭飛進來,砸中丹靈弟子的額頭,血順著眉骨流下。
林風吹響青玉笛,五頭護宗靈獸破空而至,落地無聲,列於工坊門前。霜狼低伏,藥蟾鼓腮,鐵背熊雙掌拍地,風隼盤旋上空,雷鷹立於石柱之巔。
人群安靜了一瞬。
柳搖被人扶出來,腳步虛浮。她沒讓人攙,自己走到台階前,右手一抬,歸墟劍重重插進石縫。劍身裂痕清晰,五道殘紋黯淡,卻仍散發著微弱的寒氣。
“這劍,”她聲音不大,卻穿透嘈雜,“若能作偽,我早死在天命之牆下。”
她抬手,指尖撫過劍脊:“你們要驗,就來斬我。若我倒了,歸墟令自然作廢。”
沒人動。
一個老散修顫巍巍上前,伸手碰了下劍身,猛地縮回——那寒氣直鑽骨髓,不是凡鐵能有。
“靈獸認主……”有人低聲說,“天道不會錯。”
人群開始後退,罵聲漸弱。
柳搖鬆了口氣,膝蓋一軟,差點跪倒。謝無涯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沒推開,也沒道謝,隻低聲說了句:“彆讓他們傷人。”
他點頭,鬆手。
林風走過來,臉色不太對:“劍出事了。”
柳搖皺眉:“哪一道?”
“乾坤宗那道,熄了。”
她心頭一沉,快步走向石台。歸墟劍插在中央,五道殘紋中,代表乾坤仙宗的那一道,已徹底黯淡,像被抹去的刻痕。
弟子們圍在四周,竊竊私語。
“共修?不過是個笑話。”
“一道紋就斷了,還談什麼五宗同責?”
柳搖一言不發,跌坐在石台邊緣。幽冥低吼一聲,化作黑貓躍上她肩頭,爪子一劃,她指尖破開,一滴血落在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