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搖的手指仍扣著蘇靈的手腕,力道微弱卻執拗。蘇靈心頭一緊,指尖立刻泛起一層薄霜,順著脈門探入對方識海。那團躁動的意識正劇烈翻湧,像是被什麼無形之物牽引著要掙脫軀殼。她低喝一聲,冰魄靈力猛然下沉,硬生生將那股亂流壓回經脈。
“彆動。”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冷意。
謝無涯靠在石柱邊,聽見動靜睜開了眼。他沒說話,隻是抬起右手,在指尖劃出一道血痕。魔血滴落在掌心殘留的凝血丹上,瞬間化作暗紅藥液。他俯身靠近,一手托起柳搖後頸,另一手將藥汁緩緩喂入她唇間。藥液滑下咽喉時,她喉頭微微顫動了一下,像是從極深處掙紮著吞咽生機。
林風靠在另一側石碑上,指節發白地捏著斷笛殘片。他閉目凝神,片刻後抬手抹了把臉,指尖沾了血。他咬破舌尖,將血塗在笛口殘紋上,輕輕一吹。低音如絲線般滲入地底,原本還在輕微震顫的地麵漸漸平穩下來,碎石滾落的頻率也慢了許多。
蘇靈鬆了口氣,收回手。她低頭看著自己僅剩的一根銀針,沉默片刻,將它釘在柳搖身側地麵。針尾微顫,一圈極淡的光暈擴散開來,掃過四周殘餘的邪氣痕跡。她又取出最後半瓶丹藥,倒出一粒含在口中,任藥力緩緩滲入四肢。
謝無涯用魔氣在北麵岩壁鑿出三個淺洞,動作緩慢卻穩定。他取出幾塊碎玉嵌入縫隙,布下隱匿陣法。光芒一閃即逝,三人身影被悄然遮掩。做完這些,他靠著岩壁坐下,左肩傷口又滲出血跡,但他沒去管,隻將斷劍殘片放在膝上,掌心貼住劍脊,試圖感知是否還有一絲回應。
無人說話。
風從穀口吹進來,帶著清晨的涼意。遠處山影輪廓清晰了些,陽光斜照在祭壇殘骸上,映出幾道歪斜的影子。柳搖的呼吸漸漸平穩,睫毛忽然輕輕一顫。
她睜開了眼。
視線模糊了一瞬,才看清頭頂是灰白的天。蘇靈立刻察覺,俯身按住她肩膀:“彆起來。”
“我……”柳搖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夢見了。”
蘇靈沒問是什麼。她指尖輕輕撫過柳搖眉心,觸到一道細微凸起——那金紋正微微發燙,像被什麼力量喚醒。她皺眉:“這紋路,和你在寶庫看的古籍上的符文很像,但方向反了。”
柳搖閉了閉眼。她記得那本古籍,記得那些壓製血陣的符文,也記得自己在最後關頭截取的“逆紋”。可這金紋……不是複製,也不是殘留,更像是從她體內長出來的東西。
她試著以神識內視。經脈斷裂處已被蘇靈用針封住,殘餘邪力正被那金紋一點點吸走。每吸收一絲,紋路就清晰一分,仿佛在自我修複。更奇怪的是,它似乎與歸墟劍斷裂時那道幽光有某種共鳴,雖劍靈沉寂,但這紋卻像繼承了某種殘意。
“黑袍人倒下前……”她聲音斷續,“嘴角在笑。”
林風睜開眼:“他說‘來啊’。”
“不是挑釁。”柳搖緩緩搖頭,“是回應。他在等誰回應。”
謝無涯盯著她眉心那道金紋,忽然道:“你看到的古籍,是誰留下的?”
柳搖一怔。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那本古籍藏在玄劍仙宗最深處的寶庫角落,無人問津,封皮殘破,像是被刻意遺忘。可裡麵的符文卻精準克製血陣,甚至能與歸墟劍共鳴。若非早有準備,怎會如此?
“那紋路吸收邪力。”蘇靈低聲說,“但它也在變。”
柳搖抬手摸了摸眉心,指尖觸到溫熱。她忽然想起歸墟劍刺入靈樞時,劍脊裂痕中閃過的幽光——那不是劍靈最後的餘念,而是某種……交換。
她以精血催動古籍符文,劍以裂痕承接反噬,而她眉心這道金紋,或許就是那場交換的結果。
“我不能再睡。”她撐著手臂想坐起來,卻被蘇靈按住。
“你現在動一下,七處主脈會全崩。”蘇靈語氣冷硬,“你命是我一針一針吊回來的,彆以為能隨便糟蹋。”
柳搖沒再掙紮,但眼神沒鬆。她望著祭壇中央那道深裂,灰燼早已散儘,可空氣中仍殘留一絲極淡的腥氣,不是血,也不是邪力,而是一種……等待的氣息。
謝無涯忽然起身,走到歸墟劍斷裂處。他蹲下,拾起插在石縫中的半截劍身,指尖撫過裂痕。劍脊深處,那點幽光仍未完全熄滅,微弱閃爍,像是在回應什麼。
“它還在。”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