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廟祝,雙膝一軟,徹底癱在了地上。
腥臊的液體順著褲管流淌,在森白的骨質地麵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這......這......這......
他想不明白。
他什麼都想不明白。
這不是法術。
法術,哪怕是仙術,也該有其軌跡。呼風喚雨,要有靈力彙聚;移山填海,要有法則共鳴。可剛才那一指,什麼都沒有。
沒有劍氣,沒有雷光,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波動。
就像是有人對著一本寫滿了“血海”的書,用橡皮擦輕輕地,將“血”字抹去,然後重新寫上了一個“水”字。
過程簡單,結果絕對。
這不是力量的對抗,而是權限的碾壓。
此非玉虛天之劍道,亦非太阿宗之法門。
此乃方寸山道統之力。
世人修行,求的是改天換地,是以自身之力,在天地這張畫卷上強行塗抹,留下自己的痕跡。
而方寸山的道,是“糾錯”。
是當畫卷被胡亂塗抹得汙穢不堪時,將那片汙穢之地,還原成它最初的,空白的模樣。
幽冥血海,並非生來便是血海。
它曾是一片普通的內陸海,隻是後來被血海老祖以無上魔功,耗費萬年光陰,煉化了億萬生靈的血肉魂魄,才強行扭轉了此地的法則,將其變作如今的魔域。
蘇清寒那一指,未曾動用半分殺伐之力。
她隻是找到了這片天地的“初始存檔”,然後按下了“讀取”鍵。
於是,血海歸於碧波,魔念化作清風。
而那些以血海為根基,以魔念為魂魄的血神子,當它們的“源文件”被刪除,其存在本身,便成了一個無法成立的偽命題。
所以,它們消散了。
不是被殺死,而是被“修正”了。
“噗——!”
又一口金色的血液從血海老祖口中噴出,他踉蹌後退,撞在了身後的龍骨王座上,那張俊美陰柔的臉,此刻扭曲得不成樣子,一半是極致的驚駭,一半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修為跌落的痛,遠不及神魂被割裂的痛。
他與血海相伴萬年,早已融為一體,血海便是他,他便是血海。
如今,這片海,不再認識他了。
更讓他崩潰的是,隨著海水變得清澈,那沉在海底,被他當做基石與養料的,堆積了萬年之久的無數骸骨,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鋪滿了整個海床。
那是他的“傑作”,是他萬年霸業的勳章。
可現在,在清澈的水波與重新灑下的“月光”映照下,那些森森白骨,仿佛化作了億萬雙眼睛,正無聲地,嘲笑著他這個孤家寡人。
“不......”
“我的孩子......我的孩兒們......”
他失魂落魄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卻隻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氣。
他那八百多個妻妾,他那數以萬計,被他寄予厚望,要隨他一同征戰諸天,開創萬世基業的“血神子”......
沒了。
都沒了。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