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進了城。
城內的景象,比城外更加擁擠,也更加破敗。
低矮的土坯房擠在一起,狹窄的街道上,汙水橫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水、塵土與廉價草藥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氣味。
黑袍人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
他穿過擁擠的人群,最終,在城中心的一口古井前,停下了腳步。
這口井,是孤雲城的母親井,據說深達千丈,是這座城邦得以在荒原上屹立千年的根基。
此刻,井邊圍滿了人,幾個壯漢正合力轉動巨大的絞盤,將一桶桶珍貴的井水提上來,倒入一旁的水車。
黑袍人靜靜地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他屈指一彈。
一粒比米粒還小的黑色沙礫,悄無聲息地,落入了深不見底的井口。
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離去,在街角處找了一家最破舊的客棧,住了進去。
夜,很快便降臨了。
風沙似乎小了一些,城中也漸漸安靜下來。
隻有城主府的書房,依舊亮著燈。
孤雲城主,蕭遠山,一個年過半百,兩鬢斑白的老人,正借著油燈,批閱著城防的文書。
他曾是王朝的將軍,兵敗之後,被流放至此,鎮守這座邊城,一晃,便是二十年。
“城主,該歇息了。”一名老仆端著一碗熱湯,輕聲勸道。
蕭遠山放下筆,揉了揉疲憊的眉心,“今日城外又發現了兩具被風狼啃食過的屍體,看樣子,獸潮,怕是快來了。”
老仆歎了口氣,沒有接話。
天災,獸潮,妖患……
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活著,本就是一種奢望。
“對了,”蕭遠山像是想起了什麼,“聽聞今日入城有個奇怪的黑袍人,可查清來曆了?”
“回城主,查過了,客棧老板說,那人隻說自己是路過的商客,給了錢便住下了,再沒出過門。”
“商客?”蕭遠山眉頭緊鎖,“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來的商客?”
他總覺得,那人身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可還沒等他細想,書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名衛兵驚恐的叫喊。
“城主!不好了!東城……東城死人了!”
蕭遠山心中一沉。
死人,在這孤雲城,本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這衛兵的語氣,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猛地起身,推門而出。
“慌什麼!說清楚!”
那衛兵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指著東城的方向。
“是……是王屠夫家的小兒子……那孩子……那孩子……”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畫麵,竟是當場乾嘔起來。
“他身上……長滿了黑色的筋……像蟲子一樣在皮下遊走……然後……然後就那麼幾下呼吸的功夫,整個人就……就變成了一具乾屍!”
...
貧民窟,一處無人問津的窩棚內。
一個胖子,盤膝而坐。
他閉著眼,臉上卻帶著一種極為享受的陶醉神情。
一絲絲一縷縷肉眼無法看見的黑氣,正從城中四麵八方彙聚而來,鑽入他的體內。
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增長。
不過短短數日,他便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術士,一躍成為了堪比金丹境的修士。
主宰生死,原來是這般滋味。
他睜開眼,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貪婪。
不夠。
還遠遠不夠。
區區一個孤雲城,不過幾萬人口,就算死絕了,也湊不齊主人所要的祭品。
可若不是擔心,在自己的世界行事,又引來那恐怖的女子,他也不至於千裡迢迢,靠著那令牌,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界。
他的目光,越過低矮的窩棚,望向了荒原的儘頭。
幽冥血海。
傳說,那裡是上古魔修血海老祖的道場。
血海不枯,老祖不死。
廟祝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浮現出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