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山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二哥,你......”
“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張鐵山丟下這句話,轉身就往鋪子後院走。
張鐵河的婆娘急了,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袖子,壓低了聲音:“你二哥這是做什麼?眼看虎子就要被仙長帶走了,他彆是來攪局的吧?”
那中年道人隻是含笑看著,拂塵輕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並不言語。
張鐵河一咬牙,安撫了自家婆娘一句,還是跟了過去。
後院之處。
“二哥,你想說什麼?仙長還在前頭看著呢!”、
張鐵山看著自己的傻弟弟,猶豫一陣,還是開口道:“我問你,這事,靠譜嗎?”
“什麼靠不靠譜?仙長都親口說了,虎子是萬中無一的仙苗!你沒看見那珠子都亮了嗎?這還能有假?”
張鐵山皺著眉頭,“我不是說這個,老子活了半輩子,隻聽說過凡人求仙,要三跪九叩,爬上山去,還得看仙人給不給臉,什麼時候,輪到仙人自己下山來,挨家挨戶地找徒弟了?”
張鐵河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二哥,你是覺得我被騙了?”
張鐵山歎了口氣,道:“我老張家祖上十八代,不是種地的就是打鐵的,什麼時候出過帶仙氣的種了?咱爹臨死前,還念叨著下輩子投個好胎,彆再當牛做馬,怎麼到了虎子這一輩,就突然仙緣天定了?”
確實處處不合理。
仙門收徒,何等大事。
小玉虛宮雖隻是上界道統的分支,卻也是這蒼玄界說一不二的執牛耳者。
凡人求仙,需沐浴更衣,齋戒三日,一步一叩首地爬上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到了山門前,還要經過層層盤問與甄彆,才有機會站到測靈石之前。
十萬人去,能有一個被領進山門,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什麼時候,輪到仙人自己下山,像個走街串串的貨郎,挨家挨戶地推銷仙緣了?
可如今的張鐵河如何聽的進去?
他心頭火起,臉上滿是不悅。
“大哥,事到如今,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家虎子有出息!見不得我們三房要翻身了!所以才在這裡說這些風涼話!”
張鐵山張了張嘴,看著自己這個被仙緣衝昏了頭的弟弟,一口氣堵在胸口,竟不知該說什麼。
兄弟倆在後院爭執傳到前頭鋪子裡,氣氛也變得微妙起來。
那道人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明的不耐。
張鐵河的婆娘是個精明人,眼看場麵要僵,趕忙從後院追了出來,一把拉住自己男人,又對著張鐵山擠出個笑臉。
“哎呀,二哥,你瞧瞧你,虎子出息了,你這個當二伯的,不替他高興,怎麼還說上胡話了。”
張鐵河也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重了。
不過,他倒也沒真覺得有什麼。
人之常情嘛。
窮了一輩子的兄弟,突然見自家要一步登天了,心裡有點不舒坦,酸兩句,也正常。
他歎了口氣,走上前拍了拍張鐵山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模樣。“誒,二哥,你看我,光顧著為虎子高興,倒是把你家石頭給忘了。”
隨後,他轉過身,對著那道人長長一揖。
“仙長,家兄他......他就是個粗人,沒見過世麵,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道人含笑點頭,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無妨,凡俗之人,心有疑慮,人之常情。”
他目光越過張鐵河,看向剛從後院走出來的張鐵山,聲音依舊溫和:“這位想必就是令兄了,貧道雲遊四方,隻為尋訪良才美玉,免其明珠蒙塵,令侄身負仙骨,若蹉跎於這紅塵鐵爐之中,豈不可惜?”
“仙長,您既然都來了,不如就發發慈悲,順帶也給我這侄兒瞧瞧?說不定,我們老張家是祖墳冒了青煙,兄弟倆都有這仙緣呢!到時候,讓他們表兄弟一同拜入您門下,也好有個照應,豈不是一段佳話?”
說著,他便將角落裡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張鐵山之子,也拉了出來。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道人身上。
那中年道人臉上的溫和笑意,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心中暗罵一句。
草。
這些凡夫俗子,當真是得寸進尺。
給一分顏色,就想開染坊。
一個不夠,還想來第二個?
真當仙緣是大白菜,爛大街了不成?
他此行的目的,是為宗門物色可用之材。
這材,自然不是什麼良才美玉。
資質太好的,哪裡輪得到他。
所以,他專挑這種窮苦之地,找那些有些許靈根,但又不足以被大宗門看上眼的凡人少年。
拐走了,家裡人還當是祖墳冒了青煙,感恩戴德。
小玉虛宮那幫家夥,也懶得為了一兩個資質平庸的凡人,大動乾戈。
罷了,罷了。
走個過場便是。
道人心中打定主意,臉上重新掛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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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既是同族兄弟,一並看看,也無妨。”
說著,他邁步走向那個自始至終都低著頭,渾身沾滿爐灰的少年。
張鐵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雖說他總覺得這道人有些古怪。
可真要宣判自家兒子仙緣之時,難免,還是會有些緊張。
道人依舊是那般做派,伸出手,掌心托著那顆流光溢彩的琉璃珠,看似隨意地,朝著那名叫石頭的少年的額頭按去。
他已經想好了說辭。
“可惜,可惜,此子塵緣未了,仙路無期......”
隨便應付一句,便帶走那張虎,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少年皮膚的那一刹那。
不對勁。
等等......
這少年......
道人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他猛地將手掌整個按在了石頭的額頭上,體內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一縷。
下一刻。
臥槽!
道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根骨清奇,經絡通明,神魂更是天生澄澈!
這......這他娘的是絕佳的修煉胚子啊!
撿漏了?
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鐵匠鋪子裡,能撿到這等寶貝?!
道人壓下心中狂喜,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緩緩收回手,那顆原本在他掌心為張虎亮起柔和白光的琉璃珠,此刻在眾人眼中,卻是毫無動靜。
張鐵河的婆娘見狀,嘴角撇了撇,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張鐵山那顆懸著的心,也沉了下去,臉上是掩不住的失望。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唯有張鐵河,臉上重新浮現出得意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打個圓場,彰顯一下自家兒子的與眾不同。
“嗯......”
那道人卻突然撫著長須,沉吟起來,臉上露出一副頗為為難的神情。
所有人的心,又被他這個動作給提了起來。
“仙長,可是有什麼不妥?”
張鐵河小心翼翼地問道。
道人看了看低著頭的石頭,又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張鐵山,長長歎了口氣。
“此子......”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