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嬈並沒有住在舒府,這讓李蓮花鬆了一口氣。
白日裡她裝作不識自己的模樣,讓他有些惴惴不安。
即便是到了現在,他依舊沒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不想跟她有牽扯,卻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追尋她的蹤跡。
不想打擾她的生活,卻又在親眼看到今日的場景時,壓不住心裡的不甘。
她好像已經完全適應了凡世的生活,身邊還有了親近的朋友。
明明這樣的結果就是他想要的,但在看到那雙眼睛裡的平靜和疏離時,他竟會覺得難受。
寬敞幽靜的院子敞開著門,顯然主人已經知道了有客登門。
李蓮花突然覺得很難堪。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前後矛盾心口不一的行為實在荒誕可笑。
還因為他現在來找她,是明明白白摻雜了彆的意圖和心思的。
她性子坦蕩直白,如果他將笛飛聲的事托出,她十有八九不會拒絕他的靠近。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覺得自己私心雜念太重,心有愧意。
他配不上她的赤誠,更配不上‘朋友’這兩個字。
可是...
“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
天上又下起了蒙蒙細雨,黑沉沉的天幕上沒有一絲亮光。
李蓮花壓下心裡的繁雜,抬腳進了院門。
油紙傘收起,倒立著斜靠在簷下。
他在堂屋門口踩了幾步,待鞋底的水漬略乾了些,這才抬腳跨過門檻。
這個陌生的小院,帶給他的隻有手足無措和忐忑不安。
魏嬈坐在圓桌前,兩隻手各貼著一個裝滿水的瓷壺。
李蓮花拉開凳子,在她對麵落座。
二人都沒有說話,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尷尬。
壺裡的水慢慢冒起水泡,不過在昏黃的燭火下,並不明顯。
李蓮花的目光從她臉上匆匆掃過,怕對上她的眼神,便將重點都放在衣飾上。
碧色的衣衫材質普通,繡紋簡單,是成衣鋪子裡最尋常不過款式。
頭上的發髻很簡單,沒有多餘的發飾,隻用一根普普通通的劍簪挽起一半。
許是時間久了,有些散亂,兩側細細碎碎的垂下好幾縷。
果然,她還是穿紅色最好看。
這樣的打扮,硬生生將她身上那股盎然的生機和鮮活壓下了大半。
眸子依舊明亮,但卻不像之前那般懵懂天真了。
凡世,果然最磨人心誌。
“咕嘟~”
水壺裡翻滾了起來,熱氣嫋嫋而起。
魏嬈收回手,將水壺蓋子蓋上,拎起把手給他倒了杯熱水。
“小心燙。”
這話像是一個破冰的信號,李蓮花的心臟不可抑製的顫動了兩下。
唇角勾起一點細微的弧度,他這回不閃不避的看向她。
“謝謝。”
魏嬈也在打量他。
“氣色好了很多。”
“解毒了?”
“嗯。”
“不解毒,也不敢出現在你麵前。”
魏嬈笑了笑。
“難得。”
“你竟如此聽話。”
“不聽話的代價,還挺大的。我可不想嘗試第二回了。”
魏嬈像是沒有聽懂,隻微微點頭。
眼看話題就要冷下去,李蓮花連忙道:“無憂,謝謝你。”
“謝謝你所為我做的一切。”
“嗯,你的感謝我收下了。”
“我能不能為你做點什麼?我也想報答你。”
“不用,幫了你,我已經有收獲了。不需要你報答什麼。”
“可是...”
“沒有可是。”
李蓮花心口有些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又冷了下來。
魏嬈把玩著手裡的粗瓷茶杯,視線一直落在自己手上。
“對了,你來江南是...”
她乾巴巴的找了個話題。
“我聽說,笛飛聲會來找你...”
“笛飛聲?”
魏嬈有點驚訝,但很快,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然。
“原來是這樣...”
見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李蓮花心裡不可抑製的湧上一股焦急和煩悶。
但他深知,如果自己先說是來找她的,再說找笛飛聲,她大概會立馬把自己扔出去。
是真心擔憂她,可該怎麼表達,也很重要。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他可能沒那麼快找來。”
“之前和他過了幾招,他身上重傷未愈,這會兒應該還在...”
“我不止是為了笛飛聲。”
“嗯?”
“我還擔心你。”
魏嬈一愣。
“我?”
她指了指自己,一臉疑惑。
“我去了京城,打聽到一些關於你的消息。”
“我去了香山,也去了玉城,但是都沒遇上你。”
“知道你要來江南,所以我便急匆匆趕來了。”
“你,擔心我?”
她依舊有些不信。
“擔心我什麼?我能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