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江南傍水而居,渡過了一整個燥熱的盛夏,待到殘荷落儘,天氣轉涼,才駕著蓮花樓離開。
走之前不僅買了很多蓮藕,魏嬈還買了不少做紙紮的材料。
跟在她身後見識了那麼多回,李蓮花倒是慢慢接受了這些‘東西’。
當然,隻要魏嬈養的那幾隻鬼不是直接原形出現他麵前,他還是可以接受與她們共處一室的。
畢竟他們附身的小紙人,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不過他依舊執著地認定,這玩意兒嚇人效果很好,可打架嘛...也就對付對付普通人,若真遇到武林高手,誰輸誰贏還保不準。
所以他儘職儘責地當著護衛,陪她往那些陰濕邪氣的地方跑。
儘管魏嬈再三強調用不著,可他還是堅持不懈。
魏嬈覺得,或許李蓮花守著她也不完全是為了保護她,更多的,是為了保護其他人。
因為蒼閔山上那一幕,至今依舊讓人記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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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年的冬天在東海,氣候太過寒冷。
今年的冬天二人打算去崖州,聽說那裡冬日裡氣候也溫暖宜人,陽光和煦。
小樓一路走走停停,耗時快四個月,終於在臘月裡抵達了崖州。
這裡的海和東海不一樣,是溫暖的大海。
崖州的居民倒是將大海的資源利用的更加徹底。
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條漁船,每逢出海的季節便結成船隊一起到遠海捕撈。
這裡的采珠人也更加專業,觀察氣候的本事和水性且先不說,他們甚至能憑肉眼辨彆出哪些蚌,貝更容易出珠,哪些能出高品質的珠。
但令魏嬈驚訝的是,這些世代以采珠為生的人家,非但卻沒有因為珍珠價高而過上富足生活,相反更加窮困落魄。
因為他們,有個特殊的統稱:疍民。
而這一類人,一直被這個等級分明的世道劃分為最底層。
捕魚采珠本來是疍民安身立命的本錢,但在強權的壓迫下成了滿足統治者欲望的工具,疍民近千年的悲慘人生也因此而來。
到如今,采珠成為海邊疍民的責任和義務,上供珍珠成為向朝廷交稅的主要形式。
疍民家的男孩在七八歲的時候就要跟著長輩學習遊泳和潛水,再大一些的時候要開始學習辨彆珍珠貝以及采集珍珠貝的技巧了。
長到十五歲時,就要找到自己的搭檔,一起踏上采珠這條危險重重的道路。
采珠的危險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除了變幻莫測的海洋之外,還有潛水帶來的強壓,缺氧,低溫,甚至珍珠貝本身都是一種危險,所以疍民曆來都短壽。
魏嬈看著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個個皮膚黑瘦,衣衫襤褸,心下不禁哀歎。
原來不管到哪裡,都是這樣冰冷的等級秩序。
一層一層向下吸血抽髓,用底層人民的血肉來供養站在塔尖的小部分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門,也不外乎如此。
若是駐地的仙門氏族有點道義之心,能為當地居民祛除邪祟,護佑一方安寧,就能被稱為仁善。
若遇那殘暴不仁,恃強淩弱的,便是有冤也無處訴。
仙門和仙門之間不會隨意發生衝突,也很少會有為了普通凡人伸張正義的舉動。
畢竟他們也姻親相連,利益牽絆,牽一發可能動全身。
所以,隻有掌握權和力,才能掌握自己的命。
隻有強大的力量,才能保全自身,才能有底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道德和俠義,都隻能用來約束自己,約束不了彆人。
這樣淺薄的道理,若是她早幾年能明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