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召而來的溫寧微微低頭,垂著雙手,仿佛一尊等待操縱者指令的提線木偶。
他的臉蒼白清秀,甚至還有些憂鬱的俊逸。
但那雙眼睛裡沒有曈仁,隻有一對刺目的死白。
再加上從脖子爬上麵頰的數道黑色裂紋,使這俊逸變成了陰鬱森然。
長袍的衣擺和袖口破碎襤樓,露出和臉慘白成一個顏色的手腕,扣著漆黑的鐵環和鐵鏈。
腳踝上也不例外,那叮叮當當的聲響就是他曳動鐵鏈時發出的。
一旦停下動作,一切又都歸於死寂。
掌心的那隻手慢慢收緊,原本平緩的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垂眸望去,身側的魏嬈眼眶裡早已盛滿了淚水。
她愣愣地盯著溫寧那慘白的臉,恨意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
在知道溫寧還存在於世的消息後就有了心理準備,可當溫寧真正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她還是無法接受那個殘忍的現實。
被世人懼入骨髓的鬼將軍沒被銷毀,反而是修為低微的醫師溫情被挫骨揚灰!
多諷刺的事實。
那些仙門世家,那些人間正道,不過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惡鬼!
那一張張貪婪醜惡的嘴臉,比那發臭流膿的腐肉還令人作嘔!
她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魏無羨負手圍著溫寧繞了一圈,仔細檢查了纏著溫寧四肢的鐵鏈,眼底流露出無儘的悲涼。
如今即便知道那件事是個騙局,也對結局無能為力。
當真是世事荒唐!
他的前半生就是一出荒誕可悲的笑話!
略微失神過後,魏無羨在溫寧的腦袋上扒拉了起來。
三人眼睜睜看著他從溫寧腦袋裡拔出了兩枚寸許長的黑色鐵釘。
鐵釘出顱的瞬間,溫寧那雙全白的眼球爬上一層黑色的血絲,原本平靜的五官也微微抽動起來,顯然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讓一個沒有五感,不懼疼痛的死人都能感受到的疼痛,這兩枚鐵釘必然不是凡品。
給他釘下這鐵釘的人,手段了得!
且慢破空而出,懸停於魏無羨身側。
但他沒有立刻動手,有些猶豫。
溫寧的大腦有很大程度的損傷,要想完全恢複還得好長一段時間。
阿嬈如果要帶著他,也並非全然安全。
“哥,沒事的。”
魏嬈見他猶豫,上前握住了且慢。
“花花修為不亞於我,不會出事的。”
魏無羨轉頭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打量了李蓮花一番。
李蓮花臉上露出招牌式的平和微笑。
他其實也不知道阿嬈如今的修為到底到了什麼層次,總之阿嬈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而且,這些時日,她一直都沒用過鬼道的手段。
一是防備那位含光君,二也是不想讓舅兄知曉。
銀芒掠影,劍落聲斷。
那嵌滿符文,精鐵製作的鎖鏈斷裂開,溫寧整個人好像都鬆快了不少。
“公...公...公子。”
他吞吞吐吐的喊出這兩個字,十幾年未曾使用過的聲帶似乎都被繡住了。
“好了,彆著急。”
“慢慢來。”
魏無羨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段時間就跟著阿嬈,不許傷害她。”
交代完,他還不放心地舉起笛子吹了一小段指令。
那雙全白的眼球緩緩移向魏嬈。
“無...無...憂。”
終於聽到久違的聲音,她一直強忍的眼淚瞬間滾落。
緩步上前,在溫寧麵前站定。
李蓮花看著空落落的掌心,心裡有些梗。
他與魏嬈相識近十年後,才得知她的字。
她的父母很愛她,並未將她與尋常女子一樣教養,反而與男兒一樣,出生以後就為她取了字。
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