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白日澆了一身海水,後半夜就發起了燒。
起先隻是渾身發冷,腦子昏沉,全身酸痛不已。
到後來因著揚州慢自動護體,壓不住碧茶,引起毒發,硬生生將李蓮花從昏沉中疼醒。
肺腑裡好像燒著了火,沸騰的血液在皮下橫衝直撞。
這樣熟悉的,鑽心剜骨的疼痛他其實已經很熟悉了。
但每一次毒發,還是疼得他生不如死。
他雙手攥住薄被,蜷著身體側躺在榻上,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小團。
好像這樣,就能減緩一點點痛苦。
即便意識已經不清醒,但他仍盼著儘快天亮。
熬過毒發,睜眼看到天亮的時候,他才能真實的感受到自己又活過了一天。
陌生的力量進入身體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已經痛到產生了幻覺。
可體內蒸騰的劇痛頃刻就被撲滅了,內力像是枯涸的小溪遇到了大河一樣,瞬間充盈起來,壯大起來,一往無前。
身體是前所未有過的輕鬆,就像躺在溫熱的泉水裡一樣,暖流一遍一遍的衝刷著四肢百骸。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但眼前已經被淚水糊成一片,隻能瞧見一片模模糊糊的紅影。
五感回來了些許,他感受到了覆在自己眼皮上的絹布那柔軟的觸感。
還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妖怪。
他閉上眼,再次陷入了沉睡。
魏嬈拿帕子擦乾李蓮花濕潤的眼眶,又打了水重新替他擦乾淨臉。
唇瓣被他咬得鮮血淋漓,連被子上都沾上了斑駁的血跡。
她往他唇上細細塗了一層藥膏,又喂了顆補氣丹。
重新整理好床鋪,將自己屋子裡那床同樣灰撲撲但明顯要新一些的被子給他換上。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她坐回床邊的小馬紮,守在李蓮花身邊,伸手戳了戳他瘦削的臉頰。
“不是不想招惹麻煩嗎?不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嗎?”
“都知道我身份特殊了,還把好的被子和家具都給我用。”
她看著李蓮花,眼裡有些好奇,又有些憐惜。
“你怎麼和我哥一樣,都是笨蛋!”
他太瘦了,眼眶有些凹陷,眼下青黑一片。
皮膚泛黃,一看就知道體內氣血兩虛。
她收回手,撐著下巴仔細打量著他的五官。
現在的李蓮花麵容和李相夷隻有六七分相像了。
梵術金針對他麵容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解毒對她來說並不是難事,但是現在她隻是用了靈力替他壓製了碧茶。
這家夥一門心思惦記著‘獨活’,不讓他多背點人情,自己怎麼有理由名正言順的賴上他?
先趁著這段時間把他身子養好了以後再給他解毒。
至於之後是結草銜環還是以身相許...
順其自然吧!
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決定來了結這樁塵緣是對是錯。
因為想來,所以就來了。
至少現在看來,她的出現還是挺有意義的。
李蓮花難得睡了個好覺。
醒過來的時候,他久違的接收到了五感反饋給他的信息。
蒙塵的屋頂,嘴裡清甜的藥香,屋內淺淺的呼吸聲,以及,暖烘烘的被窩。
他猛地回過神,一下子從床上彈起。
“哐當~”
魏嬈手裡的竹筒杯被嚇得砸落在地,木地板濺上一灘水漬。
李蓮花對上她那雙驚愕的眼睛,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就被她劈頭蓋臉一陣數落。
“你這個人怎麼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
“哪有人是你這樣起床的?你們人...你們這些人真奇怪...”
“也幸好這杯子摔不碎,不然我拿什麼賠給你?”
“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她伸手不斷捋著胸口,深呼吸好幾口,待到心跳平複下來,身體才慢慢放鬆。
李蓮花也冷靜了下來,坐直身體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眼前沒了那層時隱時現的蒙蒙白霧,即便光線不好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蓮花?”
魏嬈挪到他床邊,微微俯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還好嗎?”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沒事了。”
李蓮花衝她笑了笑。
“昨晚...是你救了我?”
“昨晚?”
“是前晚!”
她雙手叉腰,提高音量。
“前晚?”
“我睡了兩天?”
“一天一夜!”
她又往前湊了湊,視線落在李蓮花臉上,眼裡是明晃晃的探究。
李蓮花身體微微後仰,等著她的下文。